海鸥(六)
挑拨离间,钟回晚试过,效果不大。两个强奸犯不是傻子,刻意对某一个好会立马被另一个看穿,还不如自杀来得有用,钟回晚再傻也知道梁数不会在利益面前为她心软。
被囚禁以来,除了两个舍友,钟回晚极少见到其他人,必要的日用品有时梁数会检查一下,大部分时间两个人都不关心,白以周忙得很,他好像是他们家族企业的顶梁柱——真好笑,一个大家族让这么年轻的后辈当主心骨,怕不是年纪大点的都死绝了。
钟回晚学会张口要,结果要看施舍人的心情,譬如她几次试图要衣服穿,当然现在也没成功过,他们倒是不短她吃喝,澳龙和牛鲍鱼燕窝比他们人来得勤快,没什么用,钟回晚吃不出好坏。
送餐的人没跟钟回晚见过面,对方只放到门外,后期这份工作有时被尹怀韫取代,但两个人也没什么话聊,做爱就更不可能,梁数新装了监控和监听设备——白以周出差时的常规操作。
梁数以前还可以当着监控操她,现在都不上楼了。
钟回晚继续浑浑噩噩,某天半梦半醒,隐约听见暴雨倾盆,蓦地精神起来,趴在飘窗上看断线珠子打弯了残枝的梧桐叶,冷风吹得她头脑清醒,钟回晚情不自禁地大口呼吸,像只即将渴死的鱼。
尹怀韫撑着把透明的伞出现在门前小径,如果不是锁链和防护栏都在阻拦,钟回晚几乎要跳下去。
他站了好一会儿才进来,看见钟回晚还套着一件男式衬衣,蜷着身子盯他,愣了下,解开外套披她身上:“白以周不是带你买衣服了?”
钟回晚慢吞吞:“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生气,把买的东西都丢出去了。”
白以周喜怒不定,好不容易温柔了两次,愿意在她身上揉揉捏捏地做前戏,钟回晚打算借坡下驴,可是白以周被她哼哼唧唧地蹭,愣了一下,突然大发脾气骂她贱皮子,房间里东西本来不多,刚买的衣服首饰都被他扔了出去,他本人也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到现在也没再来。
钟回晚莫名其妙。
“梁数没跟你来?”
至今钟回晚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尹怀韫轻易地被纳入这个诡异的强奸圈,显然梁数不信任他,每次都要跟着一起来,今天是例外。
“没,他有些事。”他看了她两眼,突然道,“你洗个热水澡吧,不然会感冒。”
雨下得太大,混着清新泥土味道的水扑到钟回晚脸上,她回头,在淅淅沥沥的落珠声里歪头盯着他:“这个天气?”见他坚持,更加茫然,于是乖乖地往浴室走,又被他拉住,“我带你去。”
钟回晚没回答,她体重稍微回升,仍旧轻得病态,连尹怀韫都能单手捞起她,她
有些惫懒地坐在洗手台,见尹怀韫瞥了眼监控,关上门,慢吞吞地晃着腿。
他反过来撑在她两侧,低声道:“有件事……”
随即愣了下,不明白为什么钟回晚会来亲他,她甚至在尝试勾他的舌头,尹怀韫几乎耗费了所有力气才克制着从她水绵绵的嘴唇边离开:“不是这个。”
钟回晚懵懵的,不是要做爱吗?
尹怀韫知道她误会了,好笑道:“我没这个想法,有些话不能在监控下说。”
她似乎有点失望:“我好不容易湿了。”
他顿时惊吓地逃开,脸又像高烧一样红得滚烫,难道他觉得没操到底他就还是处男?
尹怀韫小声道:“你,你还没好。”
又很快道,“不是这个,是正经事。我怀疑白以周贩毒。”
钟回晚迟钝地眨了眨眼,白家是环源市的龙头企业,应该不至于在政府眼皮下搞这么大动作,但如果没有,尹怀韫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表情并不惊讶:“你知道?”
“……不,但是有怀疑白以周做的生意不干净。”偶尔白以周在这里打电话,隐约提到泰国,缅北,美洲,建材企业会深耕那些地方的生意吗?况且听起来白以周还是拿货方,只是钟回晚不经商,没细想,“你怎么知道的?”
“是梁数。”
梁数一直想跟着白以周干,白以周一直不同意,直到最近。
按理说,进白家的集团等于半个铁饭碗,然而梁数的情况很不对劲,他回宿舍的次数越来越多,前阵子情绪低迷,这阵子突然又亢奋,并且给自己所有装东西的储物柜储物盒都上锁。
他没什么朋友,谈话对象大多是尹怀韫,相当一部分是关于钟回晚,现在见到尹怀韫连钟回晚也不问,一副“我有秘密,别来招我”的表情。
假如只有这,顶多是奇怪。临近毕业季,大四宿舍的人越来越少,就算回来也只是忙着收尾,尹怀韫的同学不少都将宿舍空了出来,拿不走的就送人,某天,隔壁宿舍伸进来一个神秘兮兮的脑袋:“要白粉不,我免费送。”
尹怀韫见他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腱子肉:“算了。”
梁数反应却特别大,他一脸惊恐地从床上弹起来:“你从哪里弄得那玩意儿?”然后反复问是不是真的不要钱,半天才明白说的是蛋白粉,当即翻了个白眼。
“他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梁数爱钱,人坏得很,但性格相对外向,经常藏不住事,他此前不沾黄赌毒,上头奸了钟回晚,立马害怕东窗事发,去找白以周认错,此后在钟回晚面前经常露出理亏的表情,下手自然轻。
但白以周让他打他也打,被钟回晚揪着领子质问也会应激,所以——如果他不沾毒,他才不会这么紧张。
“可是,没证据啊。”钟回晚摇摇头,“就算有又怎样,政府内有多少站白以周的边,恐怕实名举报也会被压下去。”
“举报没用。”
尘埃们总是被聚沙成塔的谎言蒙蔽,而忽略了绝大多时候以自身为单位时,它们连羽毛都举不动,尹怀韫很早就放弃维权的想法了。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利用这个把梁数弄走。”他思考着,“你逃不掉,很大原因是梁数管控的力度很严,他来的频率也比白以周多得多,趁他现在开始忙,又是毕业季,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威胁他把事情曝光?还是直接向学校举报?都绕不过白家。”
窗外雨声依旧纷纷,浇得钟回晚大脑迷糊,她晃了晃头,被脖颈上的链子拽住,这是极限长度,最多供她洗澡,之前白以周想换成电子脚铐,钟回晚闹自杀至今还没有落实,恐怕这次消气后就想起来了。
不是好消息。
钟回晚问:“你这次一个人来没带东西?”
“门外有搜身,会没收,应该是临时应付我的。”只有尹怀韫不是白家的人,“他们好像不知道你的事,你上次提到给你送饭的人,是名聋哑女生,没有办法正常交流,恐怕也不知道你的事情。”
果然。
“那你还能正常毕业吗?”
“应该吧。你逃出去我就能。”
他很有苦中作乐的精神,“所以先想办法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