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楚怀瑜:“!”
  怀里的人怏怏探出脸,一副逼良为娼的模样,闭着眼拧着眉把送到唇边的药喝尽。
  袁沃瑾将碗放回案头,轻嘱:“再睡会儿。”
  楚怀瑜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声线肉麻得浑身一颤。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非奸即盗的大将军只当那药太过苦口,苦得怀里人直打颤,便扶着他的肩将他放回床榻上,却见漂亮的小皇帝两手攥紧胸前的裘被,极其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已不是那么烫了,想来烧退了大半,可这脸颊怎么还红扑扑的。
  小皇帝生得一副好面孔,又不曾历经日晒雨淋,镶在眼廓里的两颗紫晶葡萄尤是明亮澄澈,此刻他正扑闪着大眼睛看着眼前人:“朕怎么回来的?”
  袁沃瑾:“被臣扛回来的。”
  “……什么?”矜持优雅的楚小狗颇为震惊,“你——”
  “不仅扛回来,”袁沃瑾断去他的话,故意逗弄,“还当着众多侍卫宫女们的面。”
  楚怀瑜:“……”
  他一把拉过被褥盖住脑袋,羞于见人。
  不刻,便又露出两只眼睛,期许地问榻旁人:“那、朕的皇兄有没有来看朕?”
  袁沃瑾默了默,而后面色不大舒爽道:“来了。”
  不待楚怀瑜回话,他又补充:“又走了。”
  “……唔。”楚小狗垂下眼眸,又缩进被褥里,活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金雀,脑袋竖起的几根毛发也焉哒哒地垂下来。
  不多时,烧未全退的小金雀又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袁沃瑾轻轻拉下盖在他脸上的被褥掖至他胸前,平日里一碰就炸毛的小金菊,只有在醉酒和生病时才会乖顺起来。
  凶巴巴的小东西,真想叫人用金链铐起来,锁在深宫囚笼里哪里也不许去。
  这种念头闪过的一瞬,袁沃瑾心中一怔,如此痴昧的想法简直荒诞!
  他慌忙偏过脸不再看床上的人,起身近至茶案灌了自己一口凉茶,索性退出他的寝殿。
  门外,啊蕴和挽月见他出来齐齐上前,挽月率先问道:“将军,陛下他可有醒来?”
  “醒了,时才又睡了,”应话之后,他又吩咐,“去里头候着。”
  挽月点头应了一声便急急进了殿。
  啊蕴这才问道:“将军,昨日你和小皇帝在狩猎场……”
  “此处不宜说话,”袁沃瑾止住他,“回去再说。”
  二人回到两仪轩,啊蕴关去屋门,推测道:“依属下看,应是宫中有人蓄意谋害。”
  袁沃瑾应了一声走到案前,不置可否。
  注意到他腰间那枚香囊瘪了下去,啊蕴跟上前探问:“将军香囊已空,可是小皇帝已食下那蛊虫枣果?”
  袁沃瑾覆手按上已空的香囊,思了片刻,才应声:“嗯。”
  啊蕴大喜过望:“将军控制了小皇帝,我们也好同王上交代了。”
  看他面色沉了几分,啊蕴敛了几分喜悦,劝道:“属下知道将军无意搅乱这楚国朝堂,可现下我们要金蝉脱壳再救出伯母,也别无他法了。”
  袁沃瑾不想再探讨这个问题,转开话语问他:“昨日狩猎场你可有看到是何人采撷了木菊置于帐中?”
  忽然被问及这个问题,啊蕴挠头想了一番,最后无奈摇头:“属下没有注意到。”
  抬头看到自家将军掖袖倒茶研墨,他有些不明:“将军是要与什么人写书信吗?”
  袁沃瑾没有回他的话,啊蕴撸袖子伸手:“让属下来吧。”
  只见他家将军挡过他的手:“不必。”
  研出一汪乌汁,便见他从怀中掏出一缕不知从哪里来的白毛,他将那束头发置于案上绵帛,而后取过悬在笔架上的一支大狼毫,一手蘸墨汁,一手按着帛上断发,用蘸取来的墨汁一寸寸地将那白发染黑。
  望着他的一举一动,啊蕴极为迷惑。
  染黑了那一缕白发,他搁下笔,不知想到了哪一处,便立在案前盯着绵帛上的杰作发愣。
  啊蕴挠挠头默默退开,他家将军自要他去寻什么传奇话本时,便开始不对劲,莫非太久不上战场,人真的会变傻?
  啊蕴潜出宫,将蛊虫一事汇报给了郑王派来的暗卫,而后总算松一口气地回了宫。
  晚间回到两仪轩,他还没进屋,身后便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袁将军,不好了,陛下他……”
  啊蕴转身面向咋呼女:“你家陛下又怎么了?”
  因楚宫庞大,小皇帝寝宫正殿与偏殿还隔上了足有一公里多的距离,挽月一路跑来气喘吁吁:“总之,快叫你家将军前去陛下寝宫。”
  此时,门内人应声而出,却是不急不慢:“你家陛下他……”
  “将军快别问了,”挽月不待人问话便上前拖拽他,“快去哄哄我家陛下!”
  袁沃瑾被拽得没辙,只好顺着她一路快步走至小金雀的金丝殿,未至门前,便见内里的贴身太监尉迟睿护着脑袋跌跌撞撞地跑出:“哎呦我的小祖宗唉,奴才这就走,这就走。”
  挽月拉着人一把推进去:“将军快去,记得要哄!”
  袁沃瑾:“……”
  他无奈地理理被扯歪的衣袖,看着殿中一地书画奏折,不知这小金雀又被谁踩了尾巴。
  他绕过满地狼藉行至内里,只见妆台旁的人光着脚丫裹着一件玄色外氅,正对着铜镜愁眉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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