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天光还没从满怀心事的背对背中清晰,周景池已经在客厅将行李箱检查过两遍。
  宣传片下辑主要是韩冀出镜,但收尾的重要镜头赵观棋不能不回去抛头露面。周景池侧边头发长得还是不如意,脸上留了几道痕,再参与拍摄是不大可能了。
  幸好如他所说,并不是疤痕体质,淡淡的痕迹,只有赵观棋杵得很近才会皱起眉头。
  没有下雨,秋天多在无言沉静。
  周景池还是让赵观棋把车开回去了。剩下几天,他要去坐公交,去西城区老大桥下半街,去余小云的相馆,再在7路公交路过市总院的时候去看吕鲲。
  下午一点,天变得沉闷些,周景池穿了个天蓝色外套,走出小区的时候看到好多个监控探头。
  余小云的相馆与世隔绝,今日吧台的调酒师不在,周景池不知道是不是特地打发走了。他走进去,看着余小云背对着门口靠在橱柜上裱大大小小的照片。
  “小云。”周景池凑上去看了一眼,各样的笑脸散在她手边。
  “走路怎么没声儿啊。”余小云吓了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照片撇掉一个角,“坐坐坐。”
  周景池看着余小云走到酒柜里,熟练地挥勺调酒,给他面前推上一盏山楂菲士,笑着说:“先喝点,我请客。”
  “我看起来很缺钱?”周景池心想莫不是穷这个刻板印象还能从学生时代留到现在,他抿了一口,扬眉道:“你这调酒师请得不值当啊。”
  “你就吹吧,谁你都能夸两句来。”余小云没这么觉得,开玩笑说:“一个人往这黑不溜秋屋里扎,不请个人一起呆着,干两年吊死在里头都没人发现。”
  “我可不想变成干尸二号。”
  周景池环视一周,密不通风的环境,不化成一滩液体或膨胀成非人模样都是运气好,成为干尸只能算是个幻想。
  当然也不能这么聊天,周景池手指不自觉敲着杯壁,心里徘徊着,给身处暗室的余小云带来一个新消息。
  “他中秋后一天要结婚了。”
  他在包里翻出一封烫金的请帖,像推过去一杯酒一样推到余小云面前。
  “你去吗。”
  余小云的手只停顿了一瞬,又忙碌着替情绪各不同的人们套上各异的框。
  相顾良久,像一个长久的留白。
  “不去了吧。”余小云头也没抬,只瞄了一眼在山楂菲士边一起发红的喜帖,突然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整实体请帖,真有闲心。”
  “不过也能理解,人生大事。”她像自言自语,“人逢喜事精神爽,也能理解。”
  液晶屏今天没有轮播影集里的电影,蓝屏折射的光洒在天花板上,又投射到余小云手下的玻璃面。白与蓝掺着,像密集的云块跌到海里。
  海里的余小云也变成蓝色,和液晶屏以及周景池凝视高挂合照的蓝眼睛一起溶到水里,寂静地淋漓。
  “就在和风大酒店。”周景池从那张洗的并不是很美妙的合照收回眼睛,垂头喝了几口酒,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包,“我去不成,请帖留你这,代我去挂个礼吧。”
  余小云自顾自忙着,过了一会儿,又嘀咕着:“麻烦死了,怎么不选在中秋,还得挑日子去。”
  周景池没接话,在吧椅上转来转去,看着请帖被收到柜子里。
  “你要回月池了?”余小云终于忙完,给自己端上一杯酒,“他跟你一起?”
  “他先回去了。”周景池想着别处,看起来像在应付,“那边一摊子事儿等着忙。”
  各有各的不想谈,周景池换了个话题:“如果你和那个人见最后一面……还会给他带礼物吗?”
  一句话的功夫,余小云杯里的酒已经见底,她无聊地敲着桌面,淡声回答:“你怎么还是扭扭捏捏的,我就觉得跟你说话最累。”
  “......”周景池愣了,旋即又朝她好脾气笑笑,“行,那你当我是请教你。”
  “该不是跟我一样又是什么爱而不得的狗血戏码吧?”余小云直接拿自己打镲,在只有两个人的屋里凑近,小声八卦:“你移情别恋了?”
  “......不是。”周景池有点哭笑不得,视线落到余小云脸上不遮不掩的烧伤,又丁点也笑不出来了,“请教无罪吧。”
  “哎,你心思多,我懒得猜。”余小云隔着柜子收回探出的身子,回头看了挂钟,“这死人,又迟到。”
  周景池跟着看过去,不解道:“不是约的两点么,还没到时候。”
  “我跟他说的一点啊。”余小云愤愤,“这都半小时了。”
  “不过。”她停顿一下,“你怎么想着要卖房子了,那屋不是你妈留下来的?你也舍得。”
  “也不值几个钱。”余小云看周景池从杯底座摸到杯口,再一饮而尽。
  “想卖就卖了。”周景池温和平视着,和学生时代并无两样,“小房子也指望不上什么大富大贵。”
  “急着用钱?”余小云猜测,幽幽道:“那还给他封那么厚的红包。”
  “礼金归礼金。”周景池比谁都清楚,那个红包要真递到人情簿上,余小云会让它成倍地翻。认真思考一阵,才说:“钱不缺,我没什么要多用钱的地方,只是最近得收拾收拾,想着拖着也不是办法,回去也住得少,干脆卖了得了。”
  “恨死你们这些谈上有钱人的了。”余小云冲口而出,“赵观棋什么时候娶你,老子要吃满汉全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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