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可以替拜的,你不会念词。”
  赵观棋终究不知道那段词是怎样的,也不知道周景池究竟是拿着什么身份念了词,又和那颗老樟树说了什么,但他着实没有跪。
  一分钟不到,周景池站起来,插香。赵观棋盯着他膝盖处的灰尘,忽然觉得,跪着求来的长命百岁又算什么,他好像没有那么迷信了。
  周景池还在抬头望树,赵观棋没有打断,也许还有什么别的词要念,即使这棵树本来就是他的。
  赵观棋心里琢磨不出个合适的话来,其实周边的老树不止这一颗。走下坡,尽头就是一颗高高大大的榕树,欣欣向荣。
  “别看了,那棵树被雷劈过。”周景池不知何时顺着他视线望向那颗榕树,“背面那一半早就枯死了。”
  赵观棋一肚子话没说,周景池抢了先:“结束了,你记得生日可以来拜拜。”
  “也不是每年都必须来吧,没这么严苛......再怎么本命年来看看,上上香。”周景池抬头看树冠,秋天还是给老樟树剥去一层茂密,重重叠叠的枝干树影投在他们脸上,“可以许愿,生日的时候。”
  “今天正好。”他忽然转头朝赵观棋笑,“你许吧。”
  他说完便走开了些,赵观棋如鲠在喉,看着周景池弯腰捡走那件撕扯得不成样子的旧衣服,随意地扔进旧房子,像扔掉什么垃圾或诅咒。
  “许啊。”周景池远远地催他,“看我干嘛。”
  赵观棋转了头,没有闭眼睛,假意沉默一阵,转头说:“许好了。”
  周景池从房檐下朝他缓缓走过来,摇摇欲坠的危房背靠大山,最后一茬荞子花漫山遍野开着,花型细碎紧簇,是一片细密又醇厚的白,像背在周景池背上的一层薄霜初雪。赵观棋记起来,周景池第一次向他介绍这种植物时引用了吴兆的“行行数里犹回首,秋雪满山荞麦花。”
  那是一首告别诗。
  还未回想起上两句是什么,周景池已经从那层别样的霜雪走到面前,还是笑着的,似乎交出这棵树不是赵观棋的事情,而是他的愿望。
  “走吗?”他问赵观棋。
  去哪,赵观棋压住几乎脱口而出的话,沉寂很久之后,他对上周景池的眼睛,很随意地问:“平安长寿不可以分享吧,我们这样,会不会被怪?”
  周景池擦苹果的动作停了停,他笑了笑,无奈道:“你别太认真。”
  平安哪来的分享,就算是要送出去,周景池也会这么做的,他递过去一个苹果:“吃吧。”
  增福消灾的苹果,不知是不是神明显灵,赵观棋似乎也并不那么为分开难受了,他轻轻推过去,垂眼看周景池:“你吃吧,毕竟我吃了你的。”
  “你生日的。”他补充。
  没有推辞,周景池捧着苹果咬了一口:“很甜。”
  赵观棋点点头,看着周景池因吞咽而上下起伏的喉结,抿抿唇,开口问:“你说的话还作数吗?”
  “什么?”
  “我生日,你给我做饭吃。”
  周景池啃咬苹果的动作滞了一瞬,随即又啃了一口:“你原谅我了?”
  “没有......不是。”赵观棋垂下眼睛,打断自己,“我不怪你。”
  “我下午要去办离职手续。”周景池顺手将苹果核丢到田地里,“算了吧。”
  即使做了心理准备,赵观棋还是感觉眉心狠狠跳了一下,周景池含笑地看着他,却无端多了股攫住他心脏的力量。
  遗憾还是不甘呢?
  是无力吧。
  他看遍地鲜红的苹果,觉得这一遭真真是无趣极了,求了长命百岁也是折磨罢了。
  “你还是欠我的。”他还是不甘心。
  周景池总也不推脱:“换个弥补方式吧,我这还有你之前的卡——”
  “我不缺钱。”赵观棋不想听没诚意又无趣的补偿方案。
  嘴里苹果清香还未散去,得了头等庇佑的周景池舔了舔嘴唇,问:“那你想要怎样?”
  赵观棋一动未动,视线从周景池开车略微凌乱的额发看到鼻尖:“你怎么不对我笑了。”
  他这么一说,下一秒周景池的梨涡便捧场地奉献出来。
  周景池不知道要怎么笑才能算是补偿,却感到一双再熟悉没有的手慢慢地、缓缓地、试探又雀跃地拢住了他的手。
  阳光在两具身体之间逐渐失去存活地,赵观棋离他太近了。
  阳光失去暖色,树影的缝隙都随屏住的呼吸一同消失,心跳就快替代枝丫缠绕在一起。黯然失色间,周景池几乎感受到赵观棋热切的吐息,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咫尺间,他猛地如梦初醒,转过头和那个即将酝酿成型的吻拉开安全距离。
  “忘了祝你生日快乐。”周景池堪堪擦过那个吻,笑说:“生日快乐,赵观棋。”
  他还是笑着的,梨涡还在,赵观棋不知道挑什么错出来。可他忽然就很不甘,即使周景池退后的距离不过一两步。
  “我想要什么?”他反问回去。
  周景池沉静地笑着,知道这是不用回答的问句。
  “周景池。”
  赵观棋时隔很久又这样严肃地喊他的名字,强撑起来的笑却着实明显,似乎也知道是个无理的要求,他紧张得无意识吞咽了一下,声音也跟着断续:“你可不可以,再,亲我一下?”
  第71章 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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