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见东越王神色稍缓,我尽量拣软话儿,明里暗里替齐沐赔不是。
“世子身体不虞,行为乖张,冲撞了父王,望父王看在儿妇和世孙的面上饶了他一回。”
“对这逆子,寡人早就不再心存妄念,何必再提宽恕诸语。”
我见世孙渐渐暗沉的黑眸,心头像是被蜂扎一般,止不住地疼。世子如今这般,世孙内心的煎熬难道少于我。
“朽木不可雕,只要不影响朝堂,寡人如闻恶臭,避而远之便是。今日舞雩集会,你也辛苦了,且去歇息吧。世孙留下,寡人要与他说说话。”
从宸极殿出来,我直接去了东宫。
殿廊处,一修长身影闪过。
站我面前的赵美人全无往日那般恭顺畏缩之姿,榛色的眼眸中隐见几分倨傲。
“娘娘,此刻殿下不想见任何人!”
第34章 34 仲冬
身旁凝霜护主心切, 上前道:“世子妃面前岂容你放肆!”
我心中忧虑,不愿多费唇舌,对凝霜说:“算了, 就让世子好生歇息, 明日再来便是。”
正待转身离开,成恩从殿内跨出,趋步至我身边道:“娘娘,殿下有请。”
赵美人的脸登时垮了下来, 凝霜颇得意地扫了她两眼。
这个时候, 无端生起妻妾之争总觉不祥,但此时也不是教训赵美人的时候。
内室中, 束发凌乱的齐沐着半穿半解的道袍坐在床榻边。
想来他先前大约睡下,我心中歉然:“殿下,对不住——”
他挥手道:“无妨,反正寝不安眠, 坐卧皆是一般难熬。”
我立于他身前, 轻轻为他按摩头部穴位:“头还疼是吗?”
他撑在床榻的双手突然将我环抱住,头倚靠在我的腰肢上。
“今夜留下陪我。”他好像是一个受委屈的孩子。
我默然点头, 听房外一阵细碎响动,接着便是轻而有力的关门声。
“今日之事你大约听闻了吧,他要杀了我!”
“殿下,王上断不会如此。对于父子之情,他同殿下一样是伤心, 而非杀心。”
齐沐冷笑道:“你是不是带着羽儿去替我求情了。你是受他赏识的儿媳,他自然会如此说,何况世孙也在。”
娇滴滴的声音由室外传来:“殿下,该喝药了。”
齐沐这才松开手, 我们各自整理衣袍。
“进来吧。”齐沐的表情瞬间肃严不少。
赵美人端着药盏,盈盈而入。
冒着热气的汤药果真是散发淡淡的酸味。
“殿下,这可是医官的方子。”
齐沐摇头:“那药若白水般无效,日常便喝母嫔熬的汤药,儿时便喝过一段日子。”
说话的时候,齐沐已接过汤盏,大口大口喝了下去,好像每一口都若救命稻草般唯一。
“你去吧。”
赵美人以为齐沐指的是我,眼露得意之色,大约是觉得齐沐望向她的眼神带着明显的驱离之意,口张了张,到底没发声儿,跺脚扭身而去。
一夜难眠。
齐沐辗转反侧,每一寸心头的焦躁与肌肉的疼痛化作口中的口申口吟,令人不忍卒听。
而我,半是担忧,半是绝望,内心仿佛被无形的利爪撕扯,我终于直观感受到那次夜里,患者丈夫的心情了。
熬了几日,九州问政进了尾声,估摸着王后也轻松不少,我早早地去向王后请安,顺便向王后提议,是否趁五王九牧都在,向他们打听些州内好的大夫,也好早日为齐沐延医症治。
凤眸中闪过一丝嫌恶,王后很是不耐烦:“你是在教本宫做事?世子的病症来得古怪,九州问政关乎济世安民,你将这事台面上扯出来,岂不是让天下皆知世子生了怪病。”
“母后,那不是怪病,是长久郁积心头有待解开的结。人人都会有,只是世子更严重些。”
我深知顶撞王后的后果,但实在“怪病”听着刺耳。
“好好的绫罗绸缎不穿,非要撕成碎片,寻常人家几辈子都没见过珍珠玛瑙扔得满地都是,动不动就责骂宫人甚至是师傅讲习,这不是病,难道是世子存心的不成。”
精神疾病也是疾病的一种,任何歧视和偏见对于患者的恢复都是不利的。这样的现代思想,我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给古人。
王后以为我是心虚了,若严霜般的态度缓了许多:“行了,本宫知晓你是方寸已乱,没了主意。世子是本宫的指靠,难道本宫眼睁睁看着他受折磨。本宫已着可靠的人前往各地寻访名医,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王后都说到这份上,我若再执意,倒显得愚蠢不晓人事了。
又坐了会,听王后谈起世孙媳的人选,东越王对苏杭王小孙女吴忧也颇为青睐。我心想苏杭州商通四海,货达天下,论财力,九州中首屈一指,爱屋及乌,对这准孙媳,东越王自然是十分满意的。
从王后处出来,刚好碰见有内侍领着,准备
进去问安的蓬莱州州牧解千愁。
“大人怎么没跟王爷们游览护海长堤,越州的海虽不比蓬莱州辽阔,但胜在湖海相接,古木连天,胜迹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