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灰衣大汉点头称是,不容置疑地引着叶秉烛出了房间。
  精致的雕花门扉“吱呀”一声阖上,将门内的宴乐之音掩盖住。叶秉烛目通阴阳的时间已经过去,他回头一望,却见一身锦衣的“叶秉洲”陷在花团锦簇中,笑意风流。
  的确与他记忆中沉敛稳重的叶秉洲大相径庭。
  叶秉烛下楼,转身想要对阿璨说留步,可刚一张口,心窝蓦地传来一阵剧痛!
  “唔……”叶秉烛捂着胸膛,长眉拧起,轮廓英气的眼眸盛着痛苦和气恼。
  而墙子亦不好受,他自成形以来,顺风顺水,和众妖鬼插科打诨,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当即恨不得摆脱叶秉烛的肉身。可转念一想,共享五感亦是共担苦痛,他仅有一魂都如此难受,更何况叶秉烛七魄俱在?
  阿璨垂眼看着叶秉烛,面无表情,双手闲闲地盘起,似乎对叶秉烛骤然遭遇的痛苦没有丝毫惊讶。
  叶秉烛扶住身旁的桌椅才没有狼狈地跌倒,他捏紧了桌角,手背上青筋绽起。他勉力维持着仅有的风度,不让自己在旁人面前显出脆弱来:“将军这是……何意?”
  阿璨道:“将军要我辅助你完成任务,这是我的方式。不用担心,这毒要不了你的命。只是每三日就会发作一次,每次发作时心痛难当,叫人生不如死。”
  不过几息之间,叶秉烛已经面色惨白,汗珠顺着额头一路淌进领口之中。
  阿璨盯着叶秉烛的脸,见他从始至终既不呼痛,也不求饶,只是静静地回视他。如果不是他苍白的脸色,阿璨都以为自己的毒没用了。
  阿璨流露出几不可查的欣赏,道:“不愧是叶将军的儿子,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待到公子绘好地形图,我便将解药给公子。”
  说完,阿璨径直转身而去。
  酒楼里的伙计见叶秉烛神色不对,上前想要询问,却被叶秉烛挥手驱走。
  他绝不允许,有更多人看到自己这样窝囊狼狈的一面!
  第49章 误解澄清
  谁能想到,一场家宴竟变鸿门宴。
  墙子绞尽脑汁地安慰道:“我在皇城呆了数百年,对皇宫地形了如指掌。回去我就绘下来,你会没事的。”
  叶秉烛的心口剧痛已经退去,他其实并不怕死,如果真的要说起来,他这条命应该早就湮灭在边城的战火里了。听了墙子的话,他问道:“你真的不希望我死吗?”
  墙子很诚实:“不希望。”谁能毫无缘由地期盼另一个人死去?
  “就和……不希望岳凛死一样?”
  一说到岳凛,墙子就头痛。叶秉烛清晰地感受到墙子的烦躁——是烦躁,而不是讲到钦慕之人的喜悦?
  “你和岳凛自然是不一样的。”
  墙子其实想说的是,岳凛的性命关系着他的自由,所以他不希望岳凛轻易死去,即使他要死,也尽量离自己远一点。可叶秉烛……叶秉烛是,即使这个人与他毫无关联,但墙子依然不想他死。
  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墙子觉得,叶秉烛和自己一样,都是很寂寞的人——好吧,他是墙。
  在水鬼之渊,他见到自己来救他,丝毫不欣喜。在观星台的法阵之下,他误入其中,也不见烦忧。就好像根本不关心自己的生死,也从不寄希望于有人能够救他于水火一样。但想来也是,叶秉烛不管是在皇城还是在叶家都不太受待见,他看似是在皇宫求学,但实际上举目无亲,没有谁关心他的生死。
  而墙子自己,又何尝不是困在皇城中的囚徒呢?他身边的妖鬼很多,看起来热闹,但这许多年里,妖鬼们来了又去,自由如风,却没有一个为他停留。
  即使是杨絮,陪伴了墙子这么多年,但墙子也知道,让杨絮愿意留下,一定不是因为自己。
  “你就那么喜欢岳凛,在你心里谁也比不上?”这一次,叶秉烛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墙子一愣:“啊?”
  是他只有一魂的原因吗,所以耳力不及。叶秉烛说他怎么岳凛?
  “你心悦岳凛,对吗……”
  “呸呸呸!”
  这回叶秉烛还未说完,就被墙子激烈地打断:“你胡说什么呢?岳凛是个男子,我如何喜欢他?”
  墙子脑子里想起岳凛的脸,虽说岳凛也生得俊美秀气,可对着这张脸说喜欢,对着这张脸亲吻拥抱……想想就莫名恶心。
  叶秉烛感受到从另一个神魂处传来的寒意和战栗,他内心生出几分隐秘的喜悦,却强自按住,生怕被人察觉了半分。他镇定淡然地说道:“只因为他是男子便不喜欢?我不信。大绥好男风,早不是什么秘辛。宫中也多有宫人结为契兄弟。”
  “是吗?!”墙子震惊。
  叶秉烛一口咬定:“自然。”
  墙子觉得自己好像触摸到了什么崭新的东西。但为了让自己这个几百岁的大妖显得不那么没见识,他快速地吸收了讯息,并且故作轻松自然地说:“原来人族是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此事在我们,我们妖鬼族也很常见的。”
  叶秉烛笑了笑,没有回应墙子。
  墙子又强调:“即便大绥好男风,我也不会喜欢岳凛的。”
  谁会喜欢一个爱撞墙的人?又不是有什么毛病!
  “你原来不喜欢岳凛。”
  墙子从叶秉烛温暖的胸膛里感知到愉悦,他瞧不见叶秉烛的神情,但猜想对方应该是在取笑自己。墙子沉默着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是做了这么才叫叶秉烛产生了这样可怕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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