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徐嵘被人抬着出了掖庭狱,身旁是面目牵念的李叡。他眯着沉重的眼皮,看湛蓝的天空,只觉神魂都渐渐轻松了起来。
而此时此刻,已经成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徐千岁”,徐嵘再次站在掖庭狱的庭院里,抬头看去。
天色湛蓝依旧,连一丝云朵都没有,但却恍如隔世。那种轻松的感觉,徐嵘很久没有体会过了。不仅是他,还有当初那个救他出掖庭狱的人,亦是面目全非。
那已经是快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或许做了君王,真的很多东西都会改变。尤其是这几年,徐嵘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清李叡了。
“千岁,请跟小人来。”掖庭狱的狱丞早就候在一边,谄媚地挤出脸上深深的沟壑。
徐嵘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嗯”,举步走了进去。
一路寂静,没有徐嵘印象里被逼迫发疯的宫人和嫔妃的嘶吼呐喊。如果不说,徐嵘还以为自己只是进了哪个普通的宫廷偏殿。
审室早已经布置好了,上座铺了厚厚的毛毯,脚下还有炭盆,如有需要随时可以燃起。潮湿的墙面上,可怖的刑具也已经收起。
徐嵘在主位上坐下,对狱丞道:“人呢?”
狱丞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道:“已经带上来了。”
说完,两个狱卒便拖着一个身着青色太监制服的人走了进来。那人的头低垂着,悄寂无声,呼吸绵长,双脚拖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徐嵘皱眉,指着他道:“此人便是袁强?一进掖庭狱便是这样?”
狱丞点头回应:“是,昏睡不醒,滴水未沾。”
若是旁人,这样饿了两天早就受不住了。
徐嵘凑到跟前,捏着那小太监的下巴抬起他的头。袁强生得倒白净秀气,此时双目紧合,睫毛都未曾颤抖一下。
“叫人瞧过吗?可是中了毒,或是突发疾病?”
“看过了,太医都说只是睡着了。”
如此看来,那便是为了逃避责罚而装模作样了。
狱丞小心翼翼道:“千岁,可要想办法唤醒他?”
徐嵘不答,只给了他一个眼神,兀自回到主座上。
此案无比重要,没有上头的指示,谁敢私自动刑?若是之后被同僚抓住话头,参一个“屈打成招”,那才是大大的不值。不过现在徐嵘在这里,一切决策权都在他。都说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狱丞现在才敢放心地敞开手脚,施展手段。
他一个眼神,手下的狱卒便把袁强给捆缚在了刑架上。狱丞心道,这小太监也是有福气的,能够叫自己亲自动手。
先是一桶还带着冰渣的水,毫不客气地兜头浇下去。若是寻常人,肯定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了,可袁强却还稳如泰山。
就在狱丞都在犹豫,袁强到底是昏死还是睡着时,突然那合眼了两天的人,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下雨了?好多水……咳,呸!”
墙子将嘴巴里的冰水吐出去,刚好溅到了面前的狱丞身上。
狱丞震惊地看着自己衣袍上的涎渍,瞪大了眼睛呵斥道:“好你个袁强,果然是在装模作样!在徐老千岁面前,露出马脚来了!”
墙子缓缓回神,下意识挣了挣被捆缚住的胳膊,纹丝未动。
却说墙子刚从地宫里出来,怕袁强的肉身许久未动,别人以为他死了,便想要附回肉身里。他在融合留下的一魂一魄时,神识未观察四周,也不曾感知到身体的移动。谁曾想睁开眼睛,却是这样的局面?
那个坐在不远处的绯衣老太监他是见过的,不正是袁引常放在口中,崇拜无比的徐嵘吗。
而眼下的场景,如果他没有猜错,应该是……严刑拷打?
拷打他倒是不怕的,算是新鲜体验。
“你既醒了,那便好办了。”狱丞板起脸来,转身示意手下人做好记录,“我问什么,你便老老实实答什么。”
墙子坦然道:“你问。”
徐嵘见这小太监面无惧色,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你是京郊乐平村人,今年年初净身入宫,是也不是?”
墙子面不改色:“是。”
“你是上月被调到叶五公子身边伺候,是也不是?”
“是。”
“你可曾……”狱丞的话还未说完,却突然听徐嵘打断,“是何人将你调到叶五公子身边的。”
墙子张张嘴,刚要回答“袁引”,却猛地住了嘴。
如果他说出了袁引的名字,无疑是将自己的“兄长”往火坑里推。虽然他们都并无害人之心,但这些人族可不会听他们的。自己倒是不怕严刑拷打,但袁引肉体凡胎,怎能不怕?
想到袁引平日里总爱给他塞些自认为珍惜的小玩意儿,墙子便更不想给袁引惹麻烦了。
第61章 兄弟情深
徐嵘在宫中浸淫已久,见过的人多了去了。看人心思,几乎是他的本能。他靠着这功夫,也识破了不少意欲行刺或者图谋不轨的人。
墙子自认为反应迅速,没有露出破绽,却还是被徐嵘察觉了心思。
徐嵘心中有了计较,端起茶碗来啜饮一口,抬眼间不过一个眸光,手下的人便心领神会,迅速查证去了。
太监的调动任职自有专门的人员负责。有人为了能混个好差事,免不得一番金钱打点走动,但不管是怎样的走动,总会留下痕迹。只要用心一查,谁收了钱,收了多少钱,将人塞进了什么地方当差,都能探得明明白白。在这个皇宫之中,不缺秘密,但对于很多人来说,又是没有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