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程避愆吃东西就斯文多了,他口腹之欲很轻,很多时候不吃饭也不会觉得饿,吃饭速度也慢,甚至有时中间还会走神,回过神来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除了听课和做题之外,他经常这样,相比起来,啃书走神的次数反而更少些。
  他们三足鼎立的坐法儿,谢执用公筷给程避愆夹了几次菜,都是他爱吃的,不用想也是找许择凯做了功课。
  “谢谢。”
  谢执今晚的安排彻底征服了许择凯的心,随着酒越喝越多,许择凯跟他说起了一些程避愆听过很多遍的陈年往事,如他老许初中喜欢一年半的姑娘跟他以为的哥们好上了,遂与之绝交,但自己买醉一夜,幡然成长,说自己没认识橙子时不学无术,用玻璃杯把人脑袋瓜打开瓢过,是橙子拯救了他,令他迷途知返,恩同再造。说他真的想考个好大学,让他爸他妈这两个小学老师脸上有光。
  许择凯来自普通家庭,平静温馨,有着本国成千上万家庭的平庸与和谐,实在乏善可陈。
  程避愆能感觉到,其实谢执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但他给足了面子与尊重,做出了耐心倾听甚至好奇的姿态,隔三差五追问一下,伴以辅助的语气词“哦?”“是吗?”“真假的”“牛逼”,说实话,这一套语气词除了家里死人,基本什么话题都适用。
  程避愆也喝了一点酒,他酒量非常一般,现在已经微醺了。
  他吃饱了。
  “去洗澡吧,水温是合适的,有换洗的衣服,也有洗烘一体机。”
  谢执可能一直在关注他,否则不能问的这么及时。
  程避愆没动。
  谢执看过来:“怕我偷看吗?”
  “我身材不好,没什么可看的。”
  谢执微微歪了下脑袋,声音很温柔:“我喜欢就行,别人定义不了的。”
  程避愆没他,自己去了浴室。
  他确实需要洗澡冲掉火锅味。
  水温确实合适,程避愆也看到了睡衣,睡衣的尺寸也合适,没有内裤,洗烘一体机时间很长,他洗完了还没结束,所以他没穿内裤,裹着白色的睡袍出来。
  许择凯在沙发上呼呼大睡,鼾声震天。
  “他玩不了游戏了。”
  “后天下午能玩一下午。”谢执说:“我找人上门收拾,你先去卧室吧。”
  谢执似乎根本没抬头看他,这让他放松了很多,因为他挂着空挡呢。
  他顺着谢执手指的方向打开了一间卧室门,房间的装修依旧是昏暗,压抑,冰冷。一个乐观开朗的人长期住在这里搞不好都要憋出抑郁症来,他不知道谢执的卧室是不是也这样装修的,那得什么心形象,能久居这种环境?
  屋里很干净,有淡淡的熏香气味儿,和他闻过的谢执身上的气味儿很熟悉,就是没有烟味儿的版本。
  他意识到他不觉得烟味混合着香水味难闻,有可能是谢执用的熏香太贵。
  这屋子里干净整洁,被褥叠的工整,床上的豆腐块甚至让程避愆回想起了短暂的军训时光,屋里很空荡,虽然沙发电脑书桌一应俱全,但还是没什么人气儿。
  但客房清冷也能解。
  酒意上头,程避愆有些困了,就很注重效率地关了灯,躺床上盖好了被子,屋里一片漆黑,淡淡的香气萦绕,他想起许择凯还在客厅,而且可能是醉过去的,就没把门反锁,留了一道缝,怕谢执不管他,这厮睡到半夜再出什么事儿。
  整个卧室里只有门缝漏进来的一束光,困意翻腾,程避愆卸掉了很多防备,抵不过身体的一些本能。
  他昏昏欲睡之际,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在触碰他的脸,就一下,他想要醒,却醒不过来,就像鬼压床一样。
  下一刻,有很沉的东西压在他身上,他遽然惊醒,那一瞬间他浑身汗毛倒竖,血液逆流,张大了嘴巴,酒全盘清醒,想大声尖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
  他失声了好一会儿,浑身僵硬,呼吸也变得急促,在黑暗里尤为明显。
  身上的重物似乎停滞,随即猛地弹起开灯——程避愆下意识双目紧闭。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一个温和沉稳的声音:“没事了。”
  “深呼吸,放松肌肉。”
  程避愆六神无主,下意识跟着照做,又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身体能动了,全身血液的流动也再次通畅了,随即看向谢执。
  谢执的目光很平静,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还有几分说不出属性的复杂成分。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面镜子悬空搁在程避愆面前。
  程避愆看到了自己微微泛红的眼圈,连带着那颗泪痣也泛起了红。
  谢执仓促离开,不慎带翻了程避愆的衣领,宽松的睡袍摊开,基本上也是一览无余了。
  但程避愆没动,他眼睁睁看着谢执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两遍,可以说把他的身体尽收眼底。
  程避愆眨着眼,他移开目光,胸膛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儿。像是盛满了一心窝发酵的酒,让他头晕目眩,身上有不绝如缕的颤栗感,一浪高过一浪。
  他后知后觉,那是难为情。
  以致于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手握成拳不知道维持了多久。
  谢执别开目光,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谢执伸手拉过被子,给他盖上了。
  程避愆就势缩进被子里,目光委屈愤懑地看向谢执,无声控诉他,一句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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