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尝试过爱人,这让你在人生短暂地停留了一段时间,可这就是全部了。
  此刻你回头看了一眼墙上被砸到的地方,在他的面前慢慢蹲下,眼周一片乌青,眼白满布血丝,手臂的青筋因为颤抖着所以更是明显,你缓缓说着:“铁朗,生气吧,恨我吧。”
  然后,再忘了你。
  他抬起头来,你以为他对上了你的眼睛,一瞬间心里一惊,却发现他只是盯着你身后的柜子上的照片,啪的一下,他伸手把相框倒扣过来,然后踉跄着站起身,再次冷哼一声:“混蛋。”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够承认,其实死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一个人说到底怎么可能对着爱的人说出「离开也好」这样的话呢。
  活着的每一秒都在受火刑,皮肤的每一寸都在烈火之中,灼烧得不成样。你想让黑尾明白你的感受,但又不想。他是值得幸福和一百个春天的人,他不应该懂这些。你无法和他描述看不见的利刃从身体上划过的感觉,你好像就要被切开了,你总是在旁观着你的挣扎,却在这个挣扎之中,他出现了,把破碎的你拼凑完整以后,你如何再同他诉说呼吸与心跳是对你而言的地狱。
  他来到了你常去的海边,你在这里对他说过也许有一天你要选一个好的时间在这里消亡,他安静地牵着你的手,从海滩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低头亲吻你,再拥抱你。
  他想他那个时候应该就想到了这一刻。
  “喂。”
  你差点以为他在对你说话,虽然你也应了一声。
  海浪没过脚背,他倒吸一口凉气说:“还是你厉害,这也太冷了。”
  把颓废的和愤怒的黑尾铁朗扔在了海里,他回到了赛场,每一分每一秒都和你看过的那个耀眼的他一模一样,球队在这个赛季取得前所未有的好成绩,他再次开着车来到这里,而你算着时限,能有机会以这样轻松的心态去看他闪着光的模样,是你在生的时候绝对不敢想象的,但现在该说再见了。
  打开车门,黑尾把鞋脱下,拿在手里,然后一步一步往着海的中央走着,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卷过来,水灌进衣服里,就快没过腰间了,他突然停住脚步对着远方开口道:“不要太早转世啊,反正你也没那么想活着。”
  垂眼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放大了声音又喊道:“等我过完一百个春天,我就去找你。”
  ——我等你。
  影山飞雄心脏是骤停的,接着才是呼吸,像是全世界的光亮都有一个开关控制着一样,黑暗是一瞬间笼罩下来的,不是一点点地吞噬,是倏然的,毫秒之间的事情。你甚至满脑子还在想上一条没有剪辑好的广告片子,影山难得能够一遍就将题词板上的宣传语流利地念完,镜头下的这个人,比用肉眼看到的还要帅气一些。当然了,你觉得这一切都比不过赛场上的他。
  不过如果再早一秒钟被同事发现,也许现在就不会躺在这里了吧。辛酸之余有些可笑,你居然因为连续通宵超过四天猝死了,这难道就是卑微剪辑师的悲惨结局吗?
  这个浮在你之外的你听着急救车的声音,摇了摇头,对正在用力地按压着你的心脏的急救人员说:“算啦,社畜难逃一死啦。”
  还有闲心开玩笑,你真是佩服自己。
  隔着时差你这里是深夜,在另一个半球的影山那里是正午,今天才是世锦赛第一场,他还要在大洋彼岸待上成月的时间,同事们赶忙通知了你在京都的父母和关系比较亲近的友人,这时候帮着你打点的是影山在国内具乐部的队长昼神福郎,和影山的关系在队内公开后,聚餐时你们见过几次,是个挺成熟可靠的成年人,和偶尔幼稚的影山可太不一样了。队长在医生宣布抢救无效之后守了一夜,一直等到你的父母来。
  “她的事……告诉飞雄了吗?”你听到你的妈妈握着队长的手这么问道。
  “还没有,他那里,”队长顿了一下,“应该正在比赛。”
  “什么都不要告诉他。”一脸严肃的父亲突然开口。
  似乎全世界都在瞒着影山飞雄这件事,而似乎全世界除了他,也都知道了这件事。你看着电视直播里依旧神采飞扬的他,只想着这样就好。他大约也不会觉得你已经有三天没有给他打过电话是很反常的吧。毕竟一头扎进排球里的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十日时他们再次拿下一场胜利,是至今为止日本队获得的最好名次了,国内新闻铺天盖地几乎都是对他们的祝贺和期望,ntv的记者带着压抑住的喜悦采访刚刚从赛场上下来的影山,身后的队友笑着揽过他的肩膀,你看着他眼里的光,在这一刻来临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遗憾。
  你想拥抱着胜利的他,对他说千遍万遍的「太棒了」,而不是变成罐子里的一团灰,守着这个只能停留49日的破灵魂在这里无用的哭泣。
  “影山选手,现在感觉怎么样?”记者问他。
  “很兴奋,希望下一场比赛立马就开始。”不愧是他会说的话。
  “国内的大家都在为这次的胜利欢呼,您有什么想要对粉丝们说的吗?”记者似乎只是想听他说多一点话。
  影山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眼睛看向镜头,你不自觉也坐直了身子看向他,接着他说:“这一次回去我想要和大家介绍一个人,然后把奖牌送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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