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强求?”
石室中流动的空气在强大的压力逼迫下于一瞬之间凝结为几乎肉眼可见的固体,笨重地停滞在两人身周。
宇智波斑垂眸敛去双眼中起伏的情绪,然而那一线转瞬即逝的杀意还是如雪泥鸿爪般从漆黑的瞳孔深处蒸腾出一片绯色。三勾玉的写轮眼在狭窄的眼眶内缓缓旋转,远观如再世的修罗。
“委曲求全的那一套你还是省省吧。你可以用和平的幌头搭起这座名为忍村的舞台,让所有人都陪着你同千手扉间继续唱兄友弟恭的戏。我不屑与你同谋,你也不必拴住失去了弟弟的我继续为你的和平大唱赞歌。”万花筒的纹样终于在线条的旋转中取代勾玉布入眼底,溘然长逝的灵魂也借由这双眼里繁复的纹络从净土中获得了片刻的转生。“这个村子是用泉奈的命换来的,”相通的血脉奔涌在同一人的血管中灼热沸腾,出口的声音却如料峭春寒冷涩幽咽。“我的眼睛里容不下沙子,我会亲手毁了它。”
曾经在南贺川潺潺的流水上,宇智波斑也用同样的眼神回望过他,那是他们的第一次决裂。
后来这种眼神千手柱间看过很多次。相悖的立场,相左的观点,他们总是在命运的岔路口分分合合,却又为了追寻年少时一同许下的承诺,哪怕彼此迁就也会跌跌撞撞殊途同归地走到一起。
“你说的也许并没有错,我们口中的和平似乎还是少年心中单纯的心愿。”
千手柱间又想起那处山风迅疾的岩崖。即使是身形矮小的孩童,攀到斗岩峭壁的崖顶时也能轻易俯瞰脚下的整片森林。那开阔的视野和澄净的天空涤荡着少年尚未成熟的胸襟,关于和平的念想并非萌生于此,却是在这处山崖的顶端,彼时年少所能到达的最接近太阳的地方,收获到了日后供其生根发芽的沃土。
少年们促膝长谈的背影在回忆中尚未褪色,那份青涩的友谊却在交换完彼此的姓氏后饱受摧折。之后数十年的交锋使他们再无机会回到毫无芥蒂的过去做一场坦诚相待的谈心。关于彼此心中对和平的憧憬还驻足在少不更事的年纪,然而他们却无法停下稚嫩的心灵在人生这场长途旅行中的奔波。
“孩子可以安然长大,成人不必枉死沙场,所有人都可以快乐幸福。”
千手柱间的心里仍保有这样一片桃源,护佑它免受现实的风雨。但是岁月的雕琢从来不容置喙,和平的剧本想要在现世落成就必须经历凡尘烟火的打磨,哪怕最后变得面目全非。他知道这片桃源并不是木叶现在的样子。
“我以为你已经看不清了,”宇智波斑轻哂,“木叶的和平只是脆弱的假象,我不甘心活在这样一个虚妄的梦里。在通往真正梦想的道路上,你我注定要分道扬镳。”
因为双方的分歧已无法弥合,少年时候心意相通的满腔赤诚终于在彼此都到达彼岸后如一场水月镜花般破碎支离。从同一片土壤里相伴相生的和平幼苗终究在各自的心田结出了截然不同的果实,注定要于成熟落地前做最后的告别。
“也许并不是分道扬镳。”千手柱间摘下斗笠,那片阴影便顺势从他的双眼中褪去,转而引入火盏中昏暗的烛光。于是晦暗的海面开始有粼粼波光浮动,淡漠的声音也如积雪撞春,从料峭的寒意中消融开方寸之间的温暖。
“你眼中的梦想太过遥远。”
他忽而想起弟弟在气急败坏时又强装镇定,最后耐不住冷嘲热讽的冲动脱口而出的评语。
“宇智波斑倒是心如明镜,不惹尘埃,清高得很。”
也许他自己的天真也是一种清高,只是他毕竟缺少挚友心中的一股野心。那片桃源他无心争取,又因贪恋一点私心而滞留人间,最后只能为后世做引路的石砖。
“木叶的和平是短暂的,世人只要人心不古,战争总会继续。我从未想过要毕其功于一役。我们之所以要从混沌中开辟新的规则,也只是为了告诉世人希望之所在,为迷途的黑暗引入指路的微光,又何必要强求它可以一劳永逸,一步登天。”
“五大国的忍者都在学习木叶的制度创立自己的忍村。这些村子,包括木叶,终有一天会在内忧外患中逐一瓦解,就像战国时代的各大家族,它们会被更先进更优越的制度所取代,形成更大更强的集体。直到最后,这个集体强大到可以弥合所有种族的隔阂,文化的差异,实力的强弱,利益的纠纷。战争才会结束,政治才会清明。人与人之间坦诚相待,彼此亲如兄弟。”
他们在凡人眼中是宛如神明的存在,却终究不是神明,无权从历史的进程中僭越,将成年的思维灌输给蹒跚学步的幼儿。
“木叶是通向和平的起点,我以为我们的目标都在这村子里。”
万花筒写轮眼仍然妖异如暗夜的鬼魅。只是与千手柱间言辞恳切的描述大相径庭,阴暗的石室中古碑上拓下的箴言却描绘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没有宇智波血脉的凡人只能在历史逼仄的洪流中按部就班地叙述他们的过去和未来,连千手柱间也难逃此中局限,看不清森罗万象中暗含的真理。
宇智波斑勾起一抹轻蔑至极的笑意。
“说到底,这也只是属于你的村子罢了。柱间,你真的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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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宇智波斑推上火影的位置,大哥是想隐居幕后,亲自辅佐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