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当然,肉麻死人的称呼他短时间内不会再喊第二遍。
乐野也知足,当年那一句“高哈尔”让他回味了三年,就这一声,十年都幸福地冒泡。
啧,小祖宗呢。
克墩镇到茹扎村的路上,不算宽的乡道悠悠蔓至天际,两边都是无垠的牧场,不时有羊群晃晃悠悠地过马路,他们停车,再缓缓起步,也沾上自在的气息,仿若寥廓天地里的两株连根树。
凌唐明白他知道自己三年前帮他跑户口的事情了,没问,也无需再邀功,他们紧紧相拥,已不必再去追寻彼此蛛丝马迹的爱意。
摇粒绒寄存在赛力克那,见他们一同回来,老远蹦起来,然后往乐野的怀里冲。
“嘿,你怎么跟个没头没脑的小猪似的。”
这一阵子,摇粒绒常常跑到赛力克的肉摊附近玩耍,时不时就能捡到喷香的骨头,才不过二十天,体重像是增了一倍,虎头虎脑,煞是可爱。
“谢谢赛力克叔叔,给你带的雨花茶,我……我哥从南京带来的。”
赛力克是个五十出头的憨厚男人,在乐野小时候挨揍时没少来劝,还悄悄给过他不少碗热腾腾的羊汤。
乐野二十天前就给他带了礼物,这次又带了些茶,让他试试用南京的茶叶烧奶茶喝。
“高哈尔,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他由衷地祝福,乐野欣然地接受,有爸爸的那个家是噩梦,但这个村子从来不是,在他无望的儿时和少年时代,是茹扎村供养了他。
两个人,一只小狗,漫步在最后一抹夕阳里。
“我们去看看艾伊木。”
阿勒泰的大部分村庄仍是土葬,茹扎村的墓地在村西,被一圈沙枣树围着。
稍有一段距离,乐野一边走,一边给凌唐指他小时候贫瘠的美好回忆,半夜跑到谁家的向日葵地偷瓜子吃啦,被一只小牛追着跑啦,掉进一条小溪里啦……
到那片他捡木材的小树林,凌唐接过话头:
“我们一起去过。”
“哦。”
乐野当然记得,他以为凌唐要被断枝砸到,飞扑了过去,却一头钻进男人的怀里,脸对着脸……要不是被裴应和隋寂打断,他怕是要勇敢地亲一口。
艾伊木的墓爬满了牵牛花,盛夏依旧五颜六色,看着尤为明艳。
花是乐野种的,牵牛花能开许久,生命力如野草般旺盛,他希望艾伊木被鲜花环绕,每一天都有花开,每一岁都喜乐安宁。
“阿帕,我拿下医生啦,我……棒不棒。”
他拼命抑住汹涌的眼泪和激烈的情绪,拉凌唐蹲下,冲他笑笑,继续说:
“你猜对啦,他也很早就爱我,比你还要爱我……别吃醋哦,他已经很爱吃醋了,要是你俩都吃醋,我还不知道帮谁呢。”
“对了,他不是医生了,开了间大公司,一样善良、正义、有担当……”
凌唐单膝蹲着,一手揽过他的肩膀,安静地听,不时拨开挡着艾伊木脸庞的藤蔓。
说到最后,乐野还是哭了,他实在太……想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艾伊木是他唯一的亲人。
而她的离开,对他来说太遗憾了。
“不过我能永远陪着你了,阿帕。我们在阿勒泰市买了新家,有你的一间,我会经常陪你说话的,所以你要继续爱我,知道吗?”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满天的星星,夜空明如白昼。
乐野擦干眼泪,被牵着手离开,半晌才问:
“你刚捂着我的耳朵,和阿帕说了什么?”
“说高哈尔是个丢三落四的笨蛋,差点又成黑户。”
“……”
乐野撇了撇嘴,他才不信,既然他不愿意说,那他不问就好了。
凌唐捏捏他的手指,带有安抚的意味。
三年前,克墩镇人民医院,乐野在拐角里默默看书的中午。
凌唐被艾伊木用呼铃唤进了病房,瞎了眼的老太太茫然地望着他,请求:
“医生,我知道我们孩子配不上你,他没文化也不懂别人的喜恶,他缠着你,傻兮兮地喜欢你,你别厌恶他,到时候悄悄地走开就好了,答应我,好吗?”
凌唐当时没能说出什么来,只用尽量柔和的声音保证:
“我不会讨厌他。”
无奈之下的悄悄走开——是他和艾伊木的约定。
或许不算约定,是当时的凌唐早就打算那么做的,乐野纯真而美好,他永远不会用恶言恶语驱他远离。
更何况,他早已为他心动了几瞬。
后来在茹扎村的那几天,是乐野深埋心底的美好,于他又何尝不是。
“再也不会离开。”
有关“永远”的保证于世人而言总是容易变质,但凌唐知道,他不仅不会自己离开,也不会放乐野离开。
他们的生命在三年前已开始缠绕。
他跟艾伊木的承若,乐野总有一天会明白。
小院里,凌唐接了个公司电话,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乐野等了会儿,把从赛力克那里拿的肉汤热了热,两人今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再加个夜宵。
“你可真能吃啊。”
摇粒绒围着灶台打转,乐野没法,又给它一根骨头,并威胁它再吃的话就要开始每天跑步减肥了。
摇粒绒晃晃尾巴,丝毫不当回事,吃得开心。
肉汤热好的时候,凌唐还在院子里坐着打电话,他想了想,开了直播。
有好一阵没直播了,他最近忙着谈恋爱,是直播也忘了,活儿也懒得做了,身心都挂在凌唐身上,哪有空呢。
“……马迟迟又不见了,你们怎么那么关心他啊。”
“……别报警,真没事,他忙别的事呢。”
“……呃我跟他不熟啊,ip是纯属巧合,别乱猜呵呵。”
挂了直播,乐野有些郁闷,四分之三的时间都在说什么“马迟迟”,他们到底喜欢自己还是所谓的头号粉丝骗子啊!
他打开私信列表,戳了几个字,气呼呼地发出去。
[乐超野]马迟迟,我要开除你粉籍。
两分钟后,挂了电话的“马迟迟”走了过来,笑着抱他,被他甩开。
“敢开除我粉籍,我就让你满身狼藉。”
满身狼藉是这么用的吗?!
“怎么……唔……”
凌唐噙住他的两片唇,极恶劣地叼起,拉扯,□□,坏得过分。
“直播怎么关了?不让他们看看了……大网红和小粉丝……恩?”
乐野羞耻地要死,被亲弄了许久,才软着腿趴在凌唐胸口上休息:
“哥哥,恋爱不能当饭吃啊……我好饿,唔……”
等乐野饥肠辘辘地捧着饭碗时,隋寂又打来了电话。
他挂断,隋寂又给凌唐打,契而不舍,连续三遍,凌唐烦不胜烦,接了起来。
“……呵,你俩果然在办事,让乐野接电话。”
凌唐正要挂,乐野被他惊天之语呛了一声,拿过手机,眼神示意他“我要自证清白”,然后接起了电话。
“大半夜的,不搂着你……陆老师,干……干嘛啊?”
他功力到底不如隋寂,调侃的话说得极不利索,更怕陆在蘅真趴隋寂耳边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