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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江褚寒眉头锁得如同沟壑,“你……你就这样看我?”
  他低头去看他,的确是觉得面前的卫衔雪有些陌生,从第一回见到卫衔雪他就觉得这是个柔弱可欺的软柿子,旁人折辱他欺负他,他回不了手就生生受着,江褚寒把他骗过来时,也没想到他真这么天真无邪。
  所以这些年来,他习惯了卫衔雪对他诸事顺从,他从不违逆的模样让江褚寒觉得他一辈子都能这样占有他,许是习惯了,他也就再没有给卫衔雪解释过什么,但他绝对没有只把他当个听话的花瓶摆置。
  可自己在卫衔雪眼里,就这么冷漠无情吗?
  心底油然而起的火气仿佛滚过了五脏六腑,让他居然气得有些发笑,“好……”
  “你要这么想的话……”江褚寒今日本就遇着了无数的烦心事,气恼的情绪找着缺口了,他对着忽然违逆的卫衔雪也没什么多说的耐心,他对着后面的降尘就走了过去,一边冷冷道:“那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听话。”
  卫衔雪抖了一下,他回过头,“你想干什么?”
  “殿下……”降尘盯了下脖颈前的刀,他沉思一刻,“你别求他。”
  降尘接着眼神一定,当即也不犹豫,直接朝那刀锋上撞了过去,可江褚寒从鸦青手里将刀夺过,长刀一闪偏开了,降尘撞了个空,人都差点掉进泥淖里。
  可他扑下去时后背沉下,后肩处立刻被长刀一下刺了进去,汨汨的鲜血瞬间从刀锋处涌出来,顺着雨滴落在地,降尘身体颤抖,忍不住沉声“哼”了一声,整个人真的朝地上摔下去了。
  “江褚寒——”卫衔雪偏着身要扑过去,却被人攥着胳膊拦下了,他膝盖陷在泥淖里追了两步,整个人慌张得仿佛失了神,“你别杀他,我错了,你别……”
  江褚寒把刀拔出来,他阴沉着脸回头:“还要走吗?”
  “……”卫衔雪已经无力地跪坐下来,他望着那决绝的眼神,终于一行眼泪从眼角流下来了,“不敢了,世子……”
  “我再也不敢走了……”
  第70章 :去留
  卫衔雪眼角的眼泪与他脸上的雨水混在一块,原是分辨不清的,可江褚寒看见他眼睛里红了,接着卫衔雪竟然整个人往前弯过了身,他好像虚虚对着那泥淖里磕了个头,卑躬屈膝地沉到了低处。
  他在求他……
  这一刻江褚寒好像才真的记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天,他看到卫衔雪被褚黎为难,逼着他跳池子,后来自己拉了他一把,就有了卫衔雪对他铭记于心的感激。
  但今日的情形好像置换了,他好像……变成了那个褚黎。
  他逼着卫衔雪留下来,逼着他听话地央求自己……他也成了那么多欺辱逼迫他的人里的其中一个。
  可江褚寒这场面里再拉不下身来了,今日的祸事那么多,他在朝堂上受了气,侯府里被人闯入要带走他的人,前线的噩耗传过来他还不知道父亲到底受了如何重的伤,这时候偏偏让卫衔雪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这一切巧得如同刻意安排,几乎搅乱了江世子所有轻拿轻放的心思。
  江褚寒微微抿唇,他身上也湿了,冷意顺着衣襟钻进去,让整个人看着仿佛更不近人情了几分,他把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扔了下去,随后盯着卫衔雪道:“把他带回去。”
  下面的人捞起一身湿漉漉的卫衔雪,将他重新带了回去。
  长夜漫漫,夜里黑得仿佛黎明甚远。
  鸦青让人将降尘带过去关起来,再回去给江褚寒复命,可他没在书房与卧房里找到世子,再思量几分,也就没去寻他了。
  卫衔雪回了屋,屋里的烛火点起来,他从门口踉跄两步走进去,满身滴着水就无力地跪落在了地上,他都忘了他膝盖上还磕疼了有伤,整个人疼得不知伤在何处。
  他就这么跪着,许久也没有挪动。
  但不一会儿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抓着卫衔雪后脖颈的衣服扯了一下,带了点生硬的直接,卫衔雪霎时惊了一下,抱着胳膊慌张地蜷了起来。
  那只手停顿了片刻,江褚寒声音微沉:“我给你换衣服。”
  他这满身湿漉漉的,再被冷雨泡下去,铁定会染了风寒。
  江褚寒心里很乱,这一日发生的事太多了,他没忍住发了脾气,逞一时之快的教训他没尝够,但其实一开始是想和卫衔雪好好说两句的,可卫衔雪的反应太过绝情,让他也不由得没吐出什么好话。
  现如今隐隐的悔意在心头撞了撞,他抓着卫衔雪后面的衣襟,挽着他的胳膊让他起来,他不由分说地将卫衔雪外面那层衣服解下来了。
  但卫衔雪整个人都在发抖,也不知是冷还是怕,他咬着唇,像是在忍着,江褚寒把手放在他身上,他一个字也没说,像个被随意摆弄的玩偶。
  江褚寒褪到他里面衣服的时候终于把手停下了,他抓了下卫衔雪还在颤抖的手腕,“卫衔雪,你就这么怕我吗?”
  卫衔雪眼睛垂着,他双睫抖了抖,江褚寒那一下抓得不重,卫衔雪就自己抬过手,他掀开自己的衣领,当着江褚寒的面将衣服解开了,他将里衣褪下,又被周围冷清的空气给冻得生寒。
  “不敢,世子……”卫衔雪单薄地站在江褚寒面前,他的脸色几乎和身上的皮肤一样惨白,他把手伸到自己的腰间时有些停顿,却还是将绳结解下来了,“你想要……”
  “你干什么?”江褚寒猛然将卫衔雪的手抓住了,他沉声呼了口气。
  仿佛是这一刻江褚寒才忽然发现,他好像其实并不了解卫衔雪,他从前觉得他顺从,是因为他甘愿这样,其他的时候被逼无奈,是因为他被裹挟无处可逃,但实际上他最是倔强,他不松口,旁人怎么也难以撼动分毫。
  而且他还无比了解江褚寒——他最是知道怎么戳他的心。
  江褚寒抓着他冰凉的手心,他咬着牙问:“那件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那时候……”
  “不重要。”卫衔雪很是直接地开了口,他眼皮眨了眨,“我的去留,不都是世子说了算吗?”
  “你……”江褚寒心口一堵,卫衔雪那无畏的直接软绵绵地撞上来,又将江世子胸口灼灼烧起的火气燃出了胸膛,他对着卫衔雪赤、裸的上身走近了一步,“你就觉得我这么无情无义吗?”
  “我除了当年把你留下来,我这些年对你……也不算亏待吧?我即便是在你身边放了人,即便是今日杀了那些所谓的燕国暗探,但我哪一次将你置之不顾,哪一次把你放在危险之中了?”
  “就连你觉得我会将你放去前线,我今日在朝堂上与人争论,我压着那么些人让他们不提此事,我甚至让鸦青去把御史台的人收拾了,我都没想过松口,可你居然觉得我会把你放在前线祭旗?”
  “你身边那个护卫,他连鸦青都打不过,你想跟他走……你都没想过我能护你周全吗?”
  “……”
  江褚寒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气恼的心思也没压下来一点,他还是问:“当年那事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吗?”
  卫衔雪沉下的眸子终于抬起了些许,他漠然的眼神里很是微弱地混进了一点悲伤,“我想要的从来都求不来,世子……你就别再剜我的心了。”
  “你不想吗?”卫衔雪抬着头,他闭上眼睛,试着将头颅往前靠了靠,在江褚寒深沉的呼吸边凑近了些许,他袒露地说:“我没什么别的可以给你了。”
  “……”江褚寒盯着那张他看过无数次的脸,他灼热的呼吸同他交织起来,他还是往前去把卫衔雪的嘴唇吻住了,他像从前一样亲吻他,卫衔雪还是受着,他不躲不闪,可隐隐的滋味好像并非从前。
  回不去了吗?江褚寒咬住他的唇舌,卫衔雪不过动了两步,他腰间的绳结之前解开了,整个人还是坦然地露在了江褚寒面前,他像块冰块,在江褚寒面前冷得吓人,搂进怀里也捂不热,江褚寒只能把他抱上了床榻。
  夜里的雨声敲打下来,好像掺杂在饱含的深情与渐渐增长的仇恨之间,难舍难分的距离里又像是隔了天堑,撞过去也拉不回来,只是在热汗与眼泪中饱受折磨,徒留了一点肤浅的温情,谁也不曾真的快乐。
  两人就在这暗夜里沉沦过去了。
  ……
  但江褚寒在黎明的时候倏然惊醒,他怀里那个原本冰冷的人,忽然变得满身滚烫,卫衔雪似乎是在大雨里染了风寒,整个人都浑身发热,烧得几乎要神志不清。
  他蜷缩在被子里,死死地抓住了身上的被角,将他半身都盖得严实,就算是江褚寒去拉也半点不曾松手。
  大夫很快来开了药,但卫衔雪连牙关都是紧紧咬着的,他好像沉进什么梦魇,整个人都惊恐地将自己藏了起来。
  江褚寒只能生硬地给他把药灌进去,这几年卫衔雪都有些体弱多病的征兆,吃什么也养不好,偶尔得一次风寒也要养上好多天,但这一回好像比从前都要严重,药才灌进去一会儿就被他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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