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黄琮叹气,皮笑肉不笑地问黄慈到,“我爹真的是病死的么?还是像梁三、像陈方平一样,死于……”
“孽障!!!”
又是一个火辣辣的巴掌落在黄琮脸上,这一掌黄慈用了全力,几乎将自己都扇得后退几步,扶着桌案才稳住身形。
他双目赤红地攫住黄琮,一字一句地咬呀质问:“我黄家……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败家东西?!我一直念着兄嫂之恩,待你如亲生,如今想来,只怕是委实太纵着,让你那良心都喂了狗去了!”
“呵……”黄琮伸手抹去嘴角血渍,满不在乎地笑起来,“今日要打要杀随你的便,但你要让我亲自上魏家赔罪……休想!”
“好!好好!”黄慈怒极反笑,频频点头道:“冥顽不灵、死不悔改,那我今日便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黄家的家法硬!来人!”
一听要请家法,旁观的黄管事终于坐不住了。
他小步行至黄慈身边,俯身在他耳边劝道:“郎君是家主从小宠大的孩子,哪里吃得下这苦。再说了,家主的兄嫂若是在天有灵知道这一切,该多心痛,多伤心啊……”
姜还是老的辣,黄管事这三两句倒真劝得黄慈熄了火,难得露出些不忍的神情。
谁知黄琮却像是铁了心要吃这一顿打,不屑地哂了一声,道:“再痛也是别人的种,怎么比得上自己的?再说了,人死如灯灭,哪来的什么在天之灵?我那死鬼父母若是还在,黄家哪里还轮得到某人作主?”
一席话犹如油入烈火。
“好、好好!”黄慈当即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缓了半晌,才转身对黄管事道:“你看到了,今日是他执意要受这一顿家法,来人!”
黄慈对着堂下几个家仆怒道:“给我打!不许求情!不许手软!我黄慈身为黄家家主,今日就要替兄嫂好好管管这个孽障!”
第34章 反间媳妇不哄我,只有自己哄自己了……
“封溪狗!封溪狗成了!”
烛火随着轰然推开的柜门颤了颤,封令铎放下手中瓷盏,蹙眉向叶夷简投去一个不耐的眼神。
早被上官嫌弃惯了的叶夷简浑不在意,提袍从衣柜里跳出来,对封令铎喜道:“黄琮在风月楼殴打魏酉至重伤,如今已被黄家带回去,据说是动家法给打了。”
“哦,”封令铎应了一声,淡声问他,“人现在哪儿?”
“手下的人报说亲眼见他赌气出了黄府,目前是在群芳馆养伤。”叶夷简说着话,伸手要去碰桌案上的茶盏。
“啪!”
手背一热,叶夷简捂着手看向封令铎,发现他俯身取来一块厚绒布,仔仔细细地将桌上那只茶盏盖了,才冷冷地乜他一眼,警告到,“别动。”
言讫披上外裳,匆匆出了房门。
*
日沉灯上,行人渐少,街道清冷寂寥。
黄琮烦躁地趴在榻上,听着耳边不时萦绕的莺歌燕舞和嬉笑打闹,心里愈发地不是滋味。
“谁他妈这么晚还在鬼哭狼嚎唱个没完?”他侧头对着床边伺候的小厮怒道:“去给老子把人哄走了!”
“可是……”小厮这一迟疑,搅得黄琮更是火起。
他随手抄起床边的香炉朝小厮扔去,嘴里还骂咧咧道:“老子说话你听不懂是吧?!叫旁边那人要么换地儿,要么滚!”
“哗啦”一声,香炉四分五裂。
小厮战战兢兢地应了声“是”,灰溜溜地出了房间。不多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随后便是几声轻缓的敲门。
黄琮一怔,不等他开口问,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温声自报,“在下赵朗,听闻黄老板在此,特来拜访。”
赵朗,就是赵州赵氏大郎。黄琮神色微愣,可门外的人似是根本不等他应答,便兀自推开房门,行了进去。
“黄老板这是……”
迎着来人惊讶的目光,黄琮心头更是恼火,他伸手又往床头的案几上摸索,想寻个东西将人给砸出去。然下一刻,却听封令铎了然地叹了句,“原来如此。”
他不解地蹙了蹙眉。
封令铎却好似未曾察觉他的情绪,低声自语道:“难怪方才黄家有人来告知赵某,说今后在闽南的对接人换了,原来是黄老板受伤了。”
黄琮心头咯噔一下,烦躁被另一种愤怒所取代。
饶是行动不便,他还是勉力撑起上身,双眼死死攫住封令铎问:“什么对接人换了?换成谁了?”
封令铎闻言似是意外地挑了挑眉,“怎么?黄老板竟不知道么?闽南这里的事物,往后都会由魏老爷与赵某对接。”
一席话无疑是火上浇油,黄琮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他倏地咬牙笑出来,连道了好几声“好”,一副怒极反笑的模样。
身上的伤还痛着,如今又被这样的消息气得头脑发晕,黄琮握拳往床头上狠
砸了几下,直到砸得冒出血来。
这样的反应,再是什么都不知也该看出点端倪。
封令铎乘胜追击,语气狐疑道:“莫非黄老板这是……与黄会长有什么误会?”
“误会?”黄琮冷笑,自语道:“说什么视如己出,到头来还不是隔着层层的背叛和算计!”
话说到这份上,封令铎自觉也没必要再装糊涂。他叹了一声,了然地问:“黄老板说的是黄会长与魏家的那道传闻?”
话落,黄琮像是被骤然戳到了痛处,咬牙瞪向封令铎。
封令铎却故作无奈地叹息,“赵某可是太懂黄老板的感受了。自幼弟出生以后,赵某的地位真是大不如前,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这肉也分多和少不是?”
肉多和肉少。
这句话可谓是说到了黄琮心里去。
当初黄慈劝说赵朗与他们合作的时候他也在场,既然黄慈也明白赵家两子相争的取舍,没可能放在黄家自己身上就昏了头。
更何况……更何况赵家争的是长子和幼子,黄家却是侄子和亲子,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黄慈之前扶持他,大约只是顾忌着黄家那些老人和生意伙伴的缘故,谁知道几年以后,等到魏酉真的在黄家建立起威信会怎样?
黄琮越想越觉心惊,脸上神色一沉再沉。
封令铎见好就收,扬起一个轻淡的笑,拱手道:“今日扰了黄老板休养,实在是抱歉,那么赵某就……先告辞了。”
“赵老板留步!”
果然,封令铎还未走出房门,便被身后的黄琮叫住了。
见惯了朝堂上的波谲云诡,如今要挑拨黄琮和黄慈,对封令铎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他故意显出意外的神色,回头却见黄琮脸色沉肃地望过来,压低声音问了句,“赵老板可否借一步说话?”
房门“吱呦”一声合上,小厮也得令退了出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黄琮满眼不甘地望向封令铎,问他到,“黄某想与赵老板谈一笔交易,事成之后,黄慈倒台,闽南路的茶和瓷产业,黄某愿与赵老板平分。”
“哦?”封令铎接得饶有兴味,“那得看看黄老板手里是什么筹码,又有几分胜算了。”
*
三更的时候,一场雨又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黄管事替黄慈绞了净脸的帕子,放缓语气轻轻声地道:“方才下面的人来回报,说少爷现在是在那群芳馆养着伤,老奴已经差人暗地里打点好了一切,吃穿用度、治伤瞧病的,家主都不必担心。”
黄慈阖眼靠坐在榻上,半晌才缓缓地“嗯”了一声,哂到,“带着伤都还能去秦楼楚馆鬼混,你说说他,到底是随了谁的样子?”
黄管事随着笑了两声,宽慰黄慈道:“家主说,要不让老奴遣几个下人去伺候?毕竟在黄府呆惯了,下人熟悉郎君喜好,也能知个冷热。”
黄慈呲笑一声,斜着眼睛乜他,“这是要我向那小子服软示好?”
黄管事一听,连忙撇清,“这可万万不敢!家主打他是为他好,如今还能想着打点住处和医药,已是仁慈,怎能拉下身份向个混小子服软?”
黄慈这才舒坦地哼了一声,叹口气道:“由他去,反正在闽南路随他怎么闹,总归闹不出翻天的大事。最近就晾一晾他,得让他知道这个黄家,还是我说了才算!”
“诶,诶!”黄管事应了,取走黄慈递来的帕子,转身又去给他绞。
“还有上次让你查的那个姚月娥,身份可有存疑啊?”
黄管事挂好巾帕过来,替黄慈掖着被角道:“查过了,户籍上登记过的、与扬州赵家有来往的,确定没有姚月娥这个人。那就只有可能是从外乡过去投奔亲戚的、或者常年待在后宅,这便不太好找了。”
黄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提醒道:“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姚月娥似乎是嫁过的人?”
整理被角的手一顿,黄管事跟着回忆了片刻,附和到,“确实,家主不说的话,老奴都要忘了。之前与陈方平在公堂上,那姚氏确实说过,她好像还说,自己的亡夫叫……叫什么溪狗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