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秦毅的行政职务是实验室的主管领导,国内这类科研机构内部都是扁平化管理,实行项目制,里面的所有人虽然平时都互相称呼师兄师姐,但交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只有秦毅挂名指导并在各个环节签字审核的硕博们才算是真正的师出同门。
  像林眉和唐仞,于左左以及沈恪都是他的学生,程朗的导师则另有其人,至于燕雪舟,本科生的自由度就更高了,参与的课题多到数不清。
  梁冰若有所思,正想再问些什么,就看到燕雪舟正从礼堂侧门走进来,碰巧,他也看见了她,眼光碰在一起,她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去。
  此刻临近开场,他已经算是来得很晚了,但前排陶颖旁边的座位还空着,她热情地朝燕雪舟招手示意,明显就是给他占的,梁冰本以为他会过去坐,却不知为何,燕雪舟最终只是随意在后排角落找了个位置。
  周锡年察觉,再次凑近问她,怎么样了?
  梁冰知道他问的是燕雪舟,照实说:正在想办法。
  他很难搞,是吧?周锡年有意无意朝后面看。
  梁冰没答,看到秦毅亲自将主讲人引至台上,便跟着大家一起作势鼓掌。
  唐仞四十出头,非常擅长把控讲座节奏,幽默风趣的同时带着点志得意满的优越感,偶尔穿插几句网络流行梗,逗得满堂大笑,气氛热烈活跃。
  如果关佳文来听这场,肯定不会像上次听院士讲座那样半小时不到就开始昏昏欲睡。
  吃快餐虽然管饱,也好吃,但实在没什么太大的意思,梁冰找机会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出门时,眸光扫过燕雪舟所在的方向,那里空无一人,他早已不知所踪。
  明德大礼堂是历史沿革超过百年的建筑文物,黄墙绿瓦,海棠玻璃,隔三步垂挂一幅名人名言。
  夜里温度低,走廊上半开的窗户都结了一层冰花。
  外面正对着一片梅林,残雪压在树枝上,在灯下泛着剔透的光,深呼吸一口仿佛能闻到空气里凌冽的香气。
  梁冰洗完手出来,听到廊下拐角处传来人声
  我不光今天没时间,明天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不管是谁给你我的电话,不要再打了,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心中一凛,是燕雪舟在接电话,语气倒是如出一辙的直白冷硬,但声音和平时不大一样,低沉中夹杂着喑哑的鼻音。
  梁冰正踌躇是否要继续往前走,就见燕雪舟已经从梅林那边转了进来,在黑色高领毛衣的映衬下,他的皮肤显得格外白,刚才远处一瞥时不觉得,现在近看,才发觉他应该是病了,恹恹的,一副疲倦委顿的样子。
  她往旁边让了下,好声好气地问:你还要回去听吗?
  我没那么闲。燕雪舟看了她一会儿,轻轻挑眉,不像你,听讲座还能一心二用,跟人聊得火热。
  你说锡年哥吗?梁冰当然能听出他情绪不虞,但上次毕竟刚表过态要努力给自己加分,所以不想太过冷场,他是我老乡,在化工学院读研二。
  没兴趣知道。语气冷飕飕硬邦邦的,甚至带了一丝嫌弃lvz。
  梁冰不再接话,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宗旨,低下眼轻声问:你是感冒了吗?
  燕雪舟很烦地皱起眉,关你什么事?
  最近学校里有很多人得流感,元旦第二天一大早我也有一点症状,吃药以后很快就好了
  原来是你传染给我的。燕雪舟寒声打断她。
  ?
  梁冰本来还存着好心想说,她买的药还没吃完,要不要去宿舍拿来给他。
  元旦那天晚上,实验室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燕雪舟垂眸打量她,越说越理直气壮,不是你还会是谁?
  梁冰拧着眉头,准备接下这口锅,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小冰
  随着梁冰转身的动作,周锡年看清楚了她面前站着的人,眼神一黯,又迅速恢复平静,你在这儿呢?怎么不回消息,让我好找。
  我刚才没看手机。梁冰解释完问:是有什么事吗?
  周锡年几步走到近前,完全无视燕雪舟的存在,自顾自地说:讲座快结束了,待会儿我想介绍你和唐总认识一下,之前跟他提过的。
  梁冰知道周锡年是好心要给她铺路,人情社会,以后不管是找实习工作还是继续深造,光靠埋头苦读是不够的。沈恪从前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在交际上几乎捉襟见肘,故而总是显得和周遭格格不入。
  燕雪舟嘲讽地冷嗤,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话的指向性属实明显,周锡年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礼堂内再次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他抬手轻轻推了下梁冰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快要来不及了,我们走吧。
  梁冰不好驳他的面子,没再看燕雪舟的脸色,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讲座结束之后,唐仞还安排了其他后续节目,无非是娱乐放松方面的,周锡年自然是要跟去的,梁冰则推拒有事回了宿舍。
  她半夜醒来,鬼使神差地摸到手机,凌晨三点整,微信里面静静躺着一条未读消息,是燕雪舟三分钟前发的
  「这就是你的诚意?」
  次日,阴云散尽,是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
  给秦毅做数据复刻这段时间,燕雪舟的作息全面混乱,几乎没怎么睡过觉,即便勉强睡着,质量也奇差。
  下午好不容易有了丁点儿睡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却很快被一遍又一遍的门铃声吵醒。
  意识清醒的瞬间,头疼也像闪电撕裂夜空一样接踵而至。
  门铃声还在锲而不舍地响。
  实在没办法,燕雪舟从沙发上坐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到门边,没好气问:谁?
  是我,梁冰。
  第十一章 推拉
  滴滴两下提示音过后,密码锁应声打开。燕雪舟身上宽松的衣裤有些凌乱,额前的头发微卷,垂散下来,还带着些潮气,应该是洗完没吹干,不修边幅的样子轻易显出疲态来。梁冰看他抬了抬眼皮,上下扫视自己一遍,问:你怎么来了?送药。她从上衣兜里掏出一盒片剂,顺着他昨晚的指控说:如果真是我传染给你的,那应该是同一种病毒,肯定药到病除。都说人生病的时候,情绪和感情通常很脆弱,更容易被趁虚而入,但眼前的人拉着脸,垂着眼,目光晦暗不明,根本不像是能让她轻易得逞的样子。想了想,梁冰加了句,是郑蔚学长给我的地址。来之前,她给燕雪舟打过电话,但是他关机了,她一向是行动派,就这么先来了,给楼下保安看了学生证,扫码做完访客登记才进来的。却没想到上楼按了半天门铃都无人应答,打算放弃前,她给郑蔚发消息,对方却直接发来了门锁密码,紧接着打了语音通话过来,说是担心燕雪舟一个人在里面万一昏倒了没人管怎么办,让她务必进去看看,言辞恳切,像是预见到即将发生猝死惨案。可她还没来得及输入密码,燕雪舟冷冰冰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应该是被吵醒了饱受失眠痛苦折磨的人补觉时被她狂按门铃打扰,门开以后,梁冰肉眼可见燕雪舟的起床气有多严重,可事已至此,她只好讪讪笑了下。那我走?进来吧。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空气有一瞬的静止,燕雪舟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直接无视她的存在径自转身进屋,这种情况下,梁冰肯定不能一走了之,权当自己没说过,连忙识相地跟了上去。外面是晴天,但客厅整面落地玻璃窗此刻拉着一层遮光帘,光线不免有些暗淡,站在门边望过去,木质调的装修,所有物品一尘不染,除了沙发其他地方都非常整洁干净,显而易见有保洁定期做清扫。玄关处只剩一双男士拖鞋,梁冰推测应该是郑蔚的,她没细问,脱掉鞋子直接穿袜子走进来。反正烧了地暖,温度足够高。燕雪舟拉开冰箱门,取出两瓶纯净水,一瓶放
  滴滴两下提示音过后,密码锁应声打开。
  燕雪舟身上宽松的衣裤有些凌乱,额前的头发微卷,垂散下来,还带着些潮气,应该是洗完没吹干,不修边幅的样子轻易显出疲态来。
  梁冰看他抬了抬眼皮,上下扫视自己一遍,问:你怎么来了?
  送药。她从上衣兜里掏出一盒片剂,顺着他昨晚的指控说:如果真是我传染给你的,那应该是同一种病毒,肯定药到病除。
  都说人生病的时候,情绪和感情通常很脆弱,更容易被趁虚而入,但眼前的人拉着脸,垂着眼,目光晦暗不明,根本不像是能让她轻易得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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