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岳秀玲不知从哪儿弄到了她的手机号,说如果她真不管,她要找自媒体的记者过来研发中心闹。
  中午时,梁冰明明警告过她不要乱来,晚上又开始不消停。
  刚进校门,手机又响了。
  梁冰咬咬牙,连屏幕都没看清,接通后张口就吼,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那头顿了几秒,怎么了?
  听到燕雪舟低沉轻淡的声音,梁冰突然有些眼热,慌忙确认了一遍来电显示,没什么,我我把你当成诈骗电话了。
  燕雪舟被她逗得嗤得笑了下,又不放心似的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轻轻的一句话,却让梁冰鼻头一酸,没有。你呢,是有什么事吗?
  嗯,平时都是你帮我订票他笑了下,刚才我给你订周六去北京的票,提示行程冲突?
  梁冰心里紧了下,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扯谎来自圆其说,只得沉默下来。
  喂?听得见吗?
  反正早晚都要面对,梁冰撑着伞,站在宿舍楼下,用商量的口吻问:我们去北京旅游,能不能换个时间?我下个周末,有点事。
  什么事?
  她深吸一口气,艰难地照实说:沈恪五周年,要从山上的庙里迁到陵园,我得回一趟老家。
  雨像是下得更大了,水珠落在伞面上,唰唰作响。
  燕雪舟一言不发,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梁冰陡然升起一种无力感。她苦笑了声,本想等他出差回来再好好说的,还是出了意想不到的差错。
  次日,依然是阴雨天。
  梁冰正在忙着跟人对接下午燕雪舟回来以后的会议议程,突然接到前台的电话,让她立刻到一楼来一趟,说是有个自称是她母亲的人来了,扬言如果见不到她本人,就不走了。
  梁冰只好下楼去跟岳秀玲见面。
  大厅内人来人往,梁冰拉了下她的胳膊,我们出去谈
  就在这里说!岳秀玲甩开她,抹了把眼泪,我就是想找你借点儿钱而已,你帮帮我,只要你肯帮你弟弟,我保证不会再闹了。
  她压低声音,抽噎着说:我比谁都希望你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要像我一样,这辈子活得那么失败。
  梁冰移开目光,冷冷地开口,稳定的工作?是为了以后可以随时来找我要钱吗?你的算盘打错了,我一分钱都不可能给你!
  岳秀玲像是受了刺激,大声喊道:那我们就一起死!反正你弟弟活不了,我也活不下去了,以后我就天天来这里闹,你可以不在乎,你同事也不介意吗?你的领导会怎么看你,你以为你还能正常的工作吗?
  梁冰双手紧紧攥起,耳边嗡嗡作响,她瞪大眼睛抑制住眼眶里的温热,喉咙艰涩地发不出声音,只能一言不发看着面前歇斯底里近乎疯狂的嘴脸,她想不通,记忆中那个柔顺温和的女人怎么会变成如此恶毒的模样?
  直到她突然一把被人拉开,回过神才发觉身边站着提前回来的燕雪舟一行人。
  他的气色不太好,这些天,几乎是没有休息日地连轴转,衣着再光鲜,也遮不住眉宇间的疲惫。
  叫保安!
  说着,燕雪舟用眼神示意了下郑蔚,推着梁冰的肩膀转身,朝电梯的方向走。
  一路无言,他把梁冰领到工位前,就进了办公室。
  整个下午,研发中心私下的小群都在传这件八卦,临近下班时,陈斌打电话把梁冰叫了过去,向她问起事件的始末。
  梁冰言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她简意赅地讲述完,心平气和地加了句,我知道给研发中心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什么处理结果我都能接受。
  陈斌沉吟了下,只是说:错不在你,别想太多。
  傍晚,雨又下大起来。
  等到办公室的人走得差不多时,梁冰鼓足勇气敲开了燕雪舟办公室的门。
  他开了一整个下午的会,大概是累了,整个人陷进沙发里。
  角落里的台灯亮着,给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了一层柠檬黄的光晕。
  雨夜潮湿,手背上的伤疤像一场慢性的炎症,又开始隐隐发痒,泛着密密麻麻的痛感,不知为何,今天的痛似乎格外绵长难忍,燕雪舟强行压抑着不肯去摩挲按揉。
  陈年旧伤,表面早就愈合了,真正溃烂的是深埋其下的神经。
  什么药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更多是心理层面的,如同野草干枯的根茎向下牢牢抓紧他的血脉,或许,要彻底剥离浸润已久的痛楚,只有把病灶连根拔起才行。
  梁冰站在茶几前,垂眸看着他。
  燕雪舟没发火,只是神情有些冷淡的严肃,为什么不告诉我?
  梁冰反应过来,他先问的竟然是岳秀玲的事,我能解决。
  她强调,这件事就让我按照我自己的方式解决吧,好吗?
  他反问,我哪次不是按你觉得舒服的方式解决的?
  恍然间,梁冰的脑海一下子涌进许多旧事来,从谭教授那里要回来的学生卡,被恐吓到不敢轻举妄动的余凯,背着她还上的四万六千两百三十二元的专项贷款,为了她与秦毅发生的对峙,她孤军奋战时的营销推流,两年半的等待,旁敲侧击的试探,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原谅还有现在,她不想公开他便也由着她的奇怪的地下恋爱。
  燕雪舟抬眼凝视着她,问了一个极其刁钻却一直避而不谈的问题,如果沈恪还活着,你会告诉他吗?
  这个问题梁冰回答不了。
  否认,会对不起故人,肯定,会伤害眼前人。
  他明知道她回答不了,却还是问了,像是在逼她做出选择,也像在逼自己看清事实。
  沉默就是答案。
  梁冰眼眶一热,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她没想到自己会哭,甚至下意识抬起手摸了下脸。
  第六十二章 榫卯
  寂静的办公室内,只能听见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玻璃幕墙上。事到如今,燕雪舟不得不直面他对梁冰那种病态的依恋,他必须承认,只要她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眼神就会不由自主地聚焦她身上,时刻想要关注她的一举一动,离开就会心神不宁,这不正常。燕雪舟知道,一再沉沦于一个心思不全在他身上的人已经跟理智二字不沾边儿了,事实上,他既焦虑又迷恋,甚至靠隐藏自己的一些需求来维系这段脆弱的感情。为什么沈恪早早地死了?让他即便拼尽全力挥出拳头也会像是打在一坨棉花上,活人怎么争得过死人呢?如果根本没有对手,又何谈打败?可有时他又会卑劣地庆幸,如果沈恪还在世,梁冰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他好呢,会不厌其烦地追在他身后关心他吗?会把她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吗?会事无巨细地察言观色,想方设法让他高兴吗?会吧。不光会为沈恪做原本他以为自己独有的一切,还可能更多。想着被她刺痛的每个瞬间,太痛苦时燕雪舟也会恨,恨不得要毁掉她,可是他又做不到。梁冰沉默的时间越久,越让燕雪舟觉得无法忍受,太阳穴一突一突地剧烈跳动着,他故作无所谓地笑了下,我到底哪里不如他?梁冰佝偻着脊背,瑟瑟地低下头,她像是在他面前一点一点地崩溃了,眼泪簌簌滚落一脸,她就地蹲下去,缩成一团,半晌,才哽咽着说,你和他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喜欢你?我比他更喜欢你深埋在心底,积压已久的滔天妒意让燕雪舟口不择言,如果他真的喜欢你,就会在活着的时候尽力解决遇到的所有困难,而不是把烂摊子留给你梁冰显然是受不了他说一句沈恪的不是,简直是条件反射似的抬起头,你根本不知道他当时有多痛苦她的眼泪和不由分说的回护化为一把最尖利的锥子,狠狠地往他心头扎下去,燕雪舟倏地起身,猛地把梁冰从地上拉了起来,他的手指用力捏住她的肩膀,不允许她有一丝退缩和避让,连声质问:那我呢?你看不到我的痛苦吗?只要你给我一点回应,只要你勾勾手,我就
  寂静的办公室内,只能听见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玻璃幕墙上。
  事到如今,燕雪舟不得不直面他对梁冰那种病态的依恋,他必须承认,只要她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眼神就会不由自主地聚焦她身上,时刻想要关注她的一举一动,离开就会心神不宁,这不正常。
  燕雪舟知道,一再沉沦于一个心思不全在他身上的人已经跟理智二字不沾边儿了,事实上,他既焦虑又迷恋,甚至靠隐藏自己的一些需求来维系这段脆弱的感情。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