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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通道逐渐变得宽敞,尽头一面凹凸不平的石壁,机括难寻,倒有些微烛光从下方缝隙漏出来,当先十几人合力推之不动,裴霁大步上前,双掌抵住石壁,旁侧还有两人助推,只听一阵沉闷响声,细沙簌簌落下,石壁缓缓向左移去。
  正当此刻,忽听严光大声叫道:“小心!”
  黑暗里不知是谁触动了暗藏的机关,众人顶上石板应声下沉,原来这密道还有陷阱,趁人全力推门,上方大石落下,倘若不及躲开,非得被压成肉泥不可。
  石壁移开两尺余,裴霁察觉不对,反手劈出一掌,用上七成三尸真气,这一掌之力无坚不破,七尺见方的大石轰然崩解,其他人趁此机会或退或避,于乱世纷飞间及时护住了要害,严光则被裴霁顺手一拉,闪身而入。
  入了墓,前方立着狗头羊角灵巫像,积灰厚重,裂纹斑驳,后头是几条岔路。
  “糟糕了!”严光惊魂未定,见石壁重新闭合,“这一分开,头尾难顾啊!”
  裴霁无心理会他,屏息凝神听了一阵,有脚步声从右前方传来,于是抢步奔出,一路疾行十来丈,果然到了大厅,这里烛火明亮,如在太阳底下。
  入口有四名黑袍看守,模样与常人无异,眼含恐惧,裴霁不屑看他们,目光往两边暗处一扫,少说近十个尸人藏身待命。
  严光大气也不敢出,亦步亦趋地随他踏入大厅,这里也被刚才的震动波及,地上满是狼藉,当中立着两个人,正是易容成应如是的陆归荑和一位陌生老者。
  裴霁的目光在前者身上停留片刻,旋即转向那老者,未及发问,严光已看清了此人的面容,惊道:“单大夫,你怎会在此?”
  料知行事败露,又有大敌当前,这位在镇上颇有善名的老大夫仿佛换了一个人,将父母官的质问当成耳旁风,叹道:“裴指挥使动如奔雷,来得好生快啊!”
  裴霁不喜废话,见他手里捏着滴血银锥,正抵在陆归荑的颈侧,漠然道:“作恶多端的老鬼,你死到临头了,还妄想要挟本官么?”
  最后一个字出口,刺骨杀气已然逼近,单大夫呼吸微滞,勉强道:“事已至此,素闻裴指挥使铁面无情,老朽不做妄想,但……”
  银锥刺破皮肤,渗出点滴血珠,陆归荑不敢妄动,只听单大夫笑道:“若有这位陪着老朽走上黄泉路,死于无咎刀下,也算不枉吧。”
  裴霁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却没有动手,正当单大夫心下稍安之际,忽闻他冷笑一声,喝道:“那就动手啊!”
  刹那间,单大夫脸色大变,几欲挟人躲闪,孰料裴霁刀锋一挥,竟是冲着严光而去,后者始料未及,更无还手之力,被无咎刀架在脖子上,动弹不得。
  “指、指挥使……”严光满头冷汗,声音发抖,“这是何意?”
  “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装模作样欺瞒本官么?”裴霁满面肃杀,“是你指挥尸人灭口了端公,也是你故意启动机括分散队伍,引本官深入此地!”
  此言一出,严光浑身大震,不等他辩解,厅外骤然传来几声惊呼,四个看守被人打翻在地,一道鸦青身影抢得铜铃在手,缓步而入。
  单大夫对上了一张熟悉面庞,方才的胸有成竹登时化为乌有,不可置信地低下头,被挟持的人有着相同容貌,此刻发出一声讥笑,沙哑刺耳,难掩女子柔音。
  “你、你不是……”
  裴霁嗤笑道:“你连抓住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还想与本官讲条件?”
  单大夫瞪大了眼睛,猛地抬头看向来人,嘶声道:“你究竟是谁?”
  应如是单手竖掌,面无表情地道:“当年未了因,今日结恶果,是我之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分明过去了四年,应如是的衣着气度也与李元空大有不同,可当他抬眼看来,单大夫只觉那柄霜刃又逼命而至,心下再无犹疑,透骨生寒。
  手在陆归荑耳下细细摸索,单大夫倏地发力一扯,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被他整张撕下,部分位置还有少许填充,精巧逼真,难怪贴上去严丝合缝,犹如天生。
  中计了。单大夫不知此女究竟是谁,但晓自身受其蒙骗,杀意顿时涌起,却在此刻,应如是踏前一步,裴霁亦将刀锋往下一递,立时在严光颈上开了道血痕。
  “还不动手么?”裴霁似已不耐,“你杀她,本官就斩严光,一命抵一命。”
  单大夫登时不敢妄动,掌下之人既非李元空,裴霁无所顾忌,自己则不然,严光在这门买卖里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倘若身死于此,必将麻烦重重。
  严光叹气,他尚不清楚应如是的身份,但见单大夫面色有异,料想裴霁今早所言多半为假,须知墓门一合不得再开,对方没有跟着他们进来,只能是在昨夜找到了明心堂的地下通道,单大夫身份暴露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心知巧言无益,他开口道:“下官自认行事谨慎,到底在哪儿露了破绽?”
  彼时隧道昏黑,裴霁全力推门,其余人防备偷袭,而那机括藏在严光背后,不可能被人察觉,对方竟一清二楚,怕是早已料着变数,故拉上自己入内。
  然而,严光一向谨小慎微,这两日更是处处留神,不曾擅离衙署,便连客栈被抄后杀人灭口,都是此前做下的安排,裴霁如何断定他是本案的另一主犯呢?
  死到临头的人还想做个明白鬼,裴霁不禁发笑,却听应如是道:“监牢。”
  先前听裴霁和陆归荑说起殓房遇袭一事,他心中便觉蹊跷,倘若那五个尸人由远逼近,没道理不被裴霁察觉,碍于当时线索匮乏,应如是不好妄下定论,只得暗自记下,直到他从岳怜青口中得知内情,再一回想此事,疑窦迎刃而解。
  “尸人的体魄固然远胜从前,但终究是人非鬼,昨夜那五个能趁裴霁不防形成包围之势,除了尸人声息微弱,还因他们本就藏在殓房侧近。”
  这话似惊雷在严光心头炸开,不顾刀悬,急呼道:“动手!他们在拖延时间!”
  单大夫一惊,猛地挥掌打在陆归荑背后,将她狠狠推向应如是,银锥亦扬手而出,直射裴霁左眼,以此抢得一合之机,拽下腰后铜铃,振臂急催,铃声大作。
  裴霁在客栈里摇铃无用,只因这铜铃看似寻常,内有玄机,核心藏了一枚特制小铃,以暗劲振之,一般人耳闻不得,却能为五感异常的尸人捕捉到。
  应如是才出手接住陆归荑,便觉身后劲风骤起,脚下一错,带着她向左避让,裴霁更为狠辣,单手抓住严光向上一提,同时转刀劈后,银锥应声没入严光肩头,血花绽开一霎,刀锋与指爪相接,迸出点点星火!
  瞬息之间,十来道黑袍身影掠入厅内,面孔青灰,狰狞可怖,俱是在这附近待命的尸人,大多持有兵刃,剩下几个赤手空拳的也武功不俗,伴随着急促铃声,齐齐动身抢攻,猛如狂风暴雨,虽有先后之分,攻势却连绵不绝。
  应如是将陆归荑往后一推,交铃过手,吩咐道:“刚柔并用,外催内转!”
  话音未落,他袍袖挥动,连出三招,犹如水重浪叠,左右两侧各绞一手,当即四两拨千斤,以拔山之势将两个尸人抛起,侧身半转,满抡如月,朝他扑来的人影或被踹中面门,或被猛踢胸膛,倒退一地。
  裴霁却为他的心慈手软大为恼火,本欲出言讥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反手丢出严光,应如是听声辨位,回身把人接了个正着,裴霁捉隙出刀,厉风锐响如鹤唳,离他最近的两三个尸人便似被狂风吹折的枯草般向后倒去。
  单大夫看得心惊肉跳,这些尸人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即便遇上成名高手,以一敌三不在话下,而今联手围攻,竟然落了下乘,不等他催铃变阵,厅内又响起一道铃声,却是陆归荑缓过气来,依言振动手中铜铃。
  她自知斗不过单大夫的控尸法门,索性以此扰敌,是以这阵铃声一时高拔,一时低缓,厅中尸人本是闻声而动,当下应变不及,攻势一滞,显出错乱。
  单大夫脸色铁青,手下铃声变得愈发短急,有尸人纵身扑向陆归荑,她心头猛跳,却是不敢停下,任那对峨眉刺扎向顶门。
  下一刻,裂响从头顶传来,应如是鞭腿扫过,峨眉刺从中断开,前方人还未抓上陆归荑面门,已被他踢飞出去,裴霁则以无咎刀劈开血路,挺身杀向单大夫,沿途兵刃连出,莫不迎锋斫断,眨眼间便到近前,寒光当头斩落!
  单大夫就地一滚,刀锋贴身劈在地上,铃声突兀一断,让陆归荑抢得机会,手腕一转,铜铃大震,厅内尸人身形倏止,应如是从她身后疾掠而出,袖影翻飞,几同碎雨乱花,掌风所及,筋骨寸断。
  短短几息之间,厅中尸人接连倒地,应如是垂袖转步,猛地出掌拍向单大夫背后,迫其回身硬接裴霁一刀,虽是挡住了锋刃,铜铃却炸散开来,三尸真气透体而入,他的五脏六腑如在火海里颠倒一遭,当即口喷鲜血,整个人摔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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