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徐牧择未曾抬眼:“纪总早上来报告过了,你们意见不同,自己去统一,我只看最终的结果。”
  黄惕表示了然:“这个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向您申请跟他融合团队做一次,尝试一下,我与他……您知道的,一加一大于二,这次的项目需要这么做。”
  “他不同意?”徐牧择抬眸。
  黄惕道:“他没有直说,意思是虽然属于同一个部门,但团队一直是有划分的,起初就是这样的,如果想要融合,还得给您吱个声请示一下。”
  徐牧择追问:“早上过来的时候怎么不提这件事?”
  黄惕说:“我跟纪总提过的,怎么,他没跟您提吗?啊,那可能是忘记了,纪总最近忙。”
  景遥听不懂两个人具体的意思,只能大概分辨得出个是非,黄惕因怜悯心帮了他,在景遥的心里,黄惕是友善的长辈,直到他和徐牧择聊起工作上的事,景遥才闻到老狐狸的气息。
  这些人告状跟普通人不一样,他们不直白,而且纷争炮火是在笑容中进行的,整个过程都非常和谐,语言也没有任何控诉、敌意、贬低,依然能达到他们本来的目的。
  景遥没经历过,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黄惕也是精明相,能坐在徐牧择对面的人都不简单,景遥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可能是吧。”徐牧择的神情平静,拎着筷子说,“我最近给他的事多,体谅一下。”
  “不敢,”黄惕笑笑,“没替纪总分担到责任,是我失职了。”
  两只狐狸在眼前斗法。
  景遥埋头吃饭,他畏惧这种场面,餐桌上战火纷飞,他怕被波及,只想赶紧吃完离开。
  杨番招呼景遥多吃饭,偶尔参与徐牧择和黄惕的话题,向黄惕请教运营部的事宜,说什么能不能请黄惕去他们深圳那儿指点一二,黄惕笑着婉拒,用自己还不够资格来应付过去。
  这个餐桌上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就是他景遥。
  景遥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依稀能闻到些阴谋诡计的味道,他想逃离这里,苦于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面前的瓷碗里装着的那点东西,很快就吃完了,景遥抱着空碗,垂着眉眼,不料被人发现。
  “怎么不吃东西?”徐牧择看过来。
  景遥与他对视,手指贴紧了瓷碗,提高警惕说:“……吃了。”
  徐牧择盯着餐桌:“没你爱吃的?”
  景遥否认:“不是,我……”
  徐牧择打断他:“想吃什么?”
  景遥看着餐桌上布置的丰富的美食,他不大敢动筷子,如何解释自己不动筷子的原因呢?他犹豫了,在徐牧择的目光注视下,景遥没有太扭捏,被迫顺着他的话说:“有没有白米饭?”
  徐牧择拿出手机,放在一边,低头联系人,“没有,现在让人送。”
  景遥打住:“这么麻烦?那不用了……”
  “不麻烦。”徐牧择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发送了信息出去,指节分明的小拇指上带着一枚青玉色的尾戒,昨天景遥都没有发现。
  徐牧择的手非常性感。
  景遥愣了愣,“谢谢。”
  徐牧择勾唇笑了一声,有点无奈的笑,景遥顿感尴尬,他的谢谢道得太频繁了,对方听倦了。
  小插曲使得其他人找到了话匣子,黄惕说:“跟自己家人道什么谢,生分了。”
  景遥看他一眼,这像一种提醒,他暗戳戳地懊悔。
  在景遥收回目光的时候,黄惕和徐牧择对上了视线,黄惕抿唇微笑,徐牧择满眼欣赏,双方过了遍意思,无声息的。
  白米饭送来的很快,比景遥预计的快多了,星协有食堂,昨天丰逊告诉他了,景遥还没来得及去过,这碗米饭送上来的时候还是热的,煲在迷你电饭煲里。
  送餐上来的人将电饭煲放下,徐牧择立刻站了起来,打住了对方的动作:“给我,出去吧。”
  那人微微颔首,撒开手,退出去了,没有往餐桌的方向看。
  徐牧择走向一边,景遥看他似乎是要亲自动手给他盛饭的意思,他受宠若惊,看向黄惕寻求帮助,黄惕则对他点了点头,叫他安分坐着,景遥没敢擅自走动。
  徐牧择提着一碗米饭回来,没有放下,抬手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夹了不同的菜品并在白米饭里,才放回景遥的面前。
  景遥刚要道谢,忽然想起刚才黄惕的提醒,他抿了抿唇,看向徐牧择,用目光无声地道了个谢,然后强制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个大人物的服务。
  从徐牧择手里接过米饭,这个餐桌上唯一出现了接地气的食物,景遥捧着白米饭,如坐针毡。
  直到他们重新开始话题,不再盯着他,景遥才动起筷子。
  杨番给他盛汤,这个初次见面的“表哥”对他也极其热情,景遥受到的好意越多,心里就越不安定,付出太多情感的东西,结束的那一刻总是不会太轻松的,他所得越多,惩罚就越凶狠,那是一定的。
  徐牧择和黄惕交流工作的事情,他们不再动筷子吃饭,两人靠着沙发,黄惕朝徐牧择请教工作,徐牧择盯着身侧的景遥,目光放肆、大胆、专注。
  “没事别替人事部揽活,牵扯到用人方面的事,都是他们要负责的,你自己的工作忙的过来?”徐牧择注视着小孩,完全没有抬头的意思,“平日里对人还是太友善了,黄总。”
  黄惕点点头,赞同地说:“哎,我大概是年纪大了,他们求点事,尽量地都想给他们办了,性子软了,是我的问题。”
  “谁也逃不了岁月的惩罚。”徐牧择的眼睛落在小孩的胳膊上,细的可怜。
  “这话不对,徐总跟我们就不一样,”黄惕问杨番:“你让我们杨总看看,徐总您跟我像一个岁数的人吗?”
  杨番举手说:“黄叔,这我不是护短啊,我们徐老板那是圈里公认的颜值,您呢,也不老,你们俩站在一起,我瞧着没有太大差别,都是帅哥,老了也是帅哥。”
  黄惕摆摆手:“你可别恭维我了,老帅哥听起来多不要脸啊。”
  “没恭维,我四十多岁有您这身段我能偷着乐。”杨番提起酒杯喝了一口,他的对坐是景遥,一抬头就能看见,小男生捧着饭碗,吃得拘谨。
  徐牧择没有应声,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一处,那个右手边的位置,杨番和黄惕也都跟着看过去。黄惕又悄无声息地移开视线,去打量徐牧择,他费尽心机地想琢磨一些东西,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没有道理。
  景遥能察觉到自己在被注视着,他后腰都要湿了,米饭是他自己要的,是徐牧择亲手给他盛的,他不能就这么丢开,景遥硬着头皮吃,他确实饿了,就是这被人注视着……他没心思品尝饭香了。
  他端起一边的牛奶,象征性地喝了一口,余光察觉到左手边的眼睛,差点把杯子给摔了。
  为什么看他?他露馅了?
  景遥祈求徐牧择别盯他。
  徐牧择捕捉情绪的能力精准,最擅长的是捕捉恐惧,那是身边人投射给他的最多的一种情绪。
  小孩很怕他,他昨天就知道,盯着他不是要吓他,是一种本能。
  他喜欢这个小孩。
  他很清楚。
  他年纪到了,尽管没有黄惕那样父爱泛滥,在看到一些年轻讨喜的面庞时,内心的柔软也会被触动,更何况他原本对这个小孩就不是单纯的黄惕那种喜欢。
  转变情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徐牧择自信能做到,他正在进行他的挑战,长辈对后辈的喜欢和异性之间的那种喜欢在眼神呈现上是很像的,于是徐牧择的目光,怎么理解都可以,迷惑性也更强。
  小孩勾起他的兴趣是一种巧合,他距离自己的择偶标准差距太大,如果没有网络上那件事,徐牧择投给男孩的大抵是同黄惕一样的怜爱,可这份纯粹被破坏了,在他对小孩产生“父爱”之前,先产生过另一种兴趣,这使得他的纯粹站不住脚。
  徐牧择在盯着景遥的这几秒钟,努力着不去想庸俗的事,但结果不如人意。
  徐牧择不会强求自己,为难自己,这才哪跟哪,万事开头难,他不过来到自己身边才第二天,新鲜感还没散,加之他的所作所为大胆到徐牧择会责备他愚蠢,却也欣赏他的勇气,叠加的兴趣使徐牧择一时间没功夫去挑战自己,他的目光是大大方方的,毫无遮掩。
  杨番看景遥吃东西,黄惕和徐牧择似乎也没有要展开新话题的意思了,他吭了一声,问道:“徐老板,我现在可以问了吗?”
  黄惕和景遥不解地看过去。
  徐牧择堪堪收回视线,抽出一张纸巾来,递到景遥的面前,语气亲和:“问吧。”
  景遥直觉问题是冲着他来的,他放下碗筷,咀嚼米粒的动作也小了,心下陡然不安,直觉告诉他,那问题是冲着他的身份质疑来的。
  不过他错了。
  杨番拍了拍手,看向景遥,那一刹那,后者明显防备了起他来,杨番摆摆手,微笑着说:“弟弟,别紧张,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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